中华棋士史系列之海昌二妙
范施棋局刚毕,其中一位观棋者连连拊掌,大笑三声,说:“当年鸣琴之小童,果不负我所望也。”
世勋和绍暗皆感惊异,扭头望去,只见得俞长侯老师陪同两位客人已前来观棋多时,一位与俞长侯年龄相仿,另一位则是修髯伟貌的老人。适才说话者便是这位老人。虽须发已然全白,但梳理极其有致,没有一丝凌乱,虽脸上皱纹层叠,但声如洪钟,豪气不减。绍暗望向旁边这位中年男子,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哽咽难鸣,立即起身奔扑过去,泪拆两行。中年男子抱过绍暗,亦是眼角含泪,他一边抚摸安慰着绍暗,一边言语感谢着俞长侯的长期照料。
世勋这时候也走到了俞长侯的身边,对着绍暗说:“我依稀记得,在盐官的时候见过令尊大人,那时令尊与你还一起去买琴谱呢。”
绍暗的父亲转过头来,笑着对世勋说:“范家公子的记性果然不错!我则因年纪已大了,很多事情也难以记得。但是我对你这围棋神童却是很有印象,那时暗儿闹着学棋的时候,天天将你挂在嘴边,今后你等围棋水平若能再高,必是要在外闯荡,届时我只希望你们能互相照应,互相激励,彼此促进,这样一来,你们不是兄弟,也能胜似兄弟哪!”
世勋回答说:“得施老爷赏识,荣幸之至,将来在外与绍暗照应,那是必然之事,大可不足为虑,只是旁边这位年近花甲之人,是何方高人呢?”
修髯老人应声而笑,说:“老夫早已年过古稀了,已近耄耋之年咯。”
绍暗的父亲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绍暗问:“暗儿可还记得这位前辈是谁吗?”
绍暗望了一望,恍然一阵灵光在脑中闪过,绍暗立即摆正姿态,侧身挺立,鞠躬深揖,说:“原来是徐老前辈,晚辈实在无礼了!”
世勋也惊得瞪圆了眼睛,前面这位老人便是继黄龙士之后,称霸棋坛二十余年的徐星友,曾以为此等高人应该是远在天边,结果今日竟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徐星友挥了挥手,说:“无妨无妨,听闻施贤弟的爱子跟从俞长侯后,棋力大涨,特来一见,方知当年劝你弃琴学棋还算是明智之举,也无愧我与施贤弟的厚望啊!”
绍暗谦谢过徐老前辈,开始对父亲及徐老前辈的出现感到出乎意料,不得其解,便向父亲问明原因,父亲说:“前些日子,俞长侯老师与范世勋来到盐官寻弈的时候,那时我也恰好偷得清闲,在府中悠居,俞老师便在范世勋对弈时,抽了个空,来到府上与我会上了一面,道是你棋力已可与世勋比肩,便与我谈论你将来在棋路发展之计,我则决计邀上徐前辈一起来山阴一访,也正好当作棋友之小聚。”
绍暗听后笑着问:“那棋路发展之计若何?”父亲摸着绍暗的脑袋,说:“那日我与俞老师已谈好,你只需听俞老师的话便是,其余的可自行决断。”
徐星友缓步走到尚未收子的棋盘边观看了半晌,而后轻敲棋盘,对尚在父亲怀里的绍暗说:“我此番前来,也正想试试你的棋力达到何处,我且授你3子,你大可放手与我一战,看看棋中成败若何。”
绍暗闻言大喜,上一盘棋虽说激烈,但也未过够棋瘾,现在又得蒙昔日棋王赐教之机,他故作镇定,先是看看父亲,又望望俞长侯老师,俞长侯手背在身后,对绍暗点点头,示意他过去,又说:“此乃难得之缘分,尽力为之即可,莫强求于胜负。”
绍暗轻声应承,故作镇定,然而内心的喜悦与紧张交杂一团,
使行走的步伐不再协调,短短的几步路,在绍暗看来,却像翻越了几座大山。绍暗在纹枰边对徐星友行礼后,便从圆木椅左侧入座,徐星友举手示意,绍暗辄从棋盒内拣出3子,分别摆放在棋盘两个对称的“角星”和“天元”上,待绍暗摆完后,徐星友便夹起一颗棋子置于“三六”的位置,名曰“小飞挂角”,众人皆上前围观,一盘授三子的指导棋便开始了。
徐星友的棋风冲和恬淡,浑沦融洽,似弃实取,似退实进,和平中正,以柔克刚,随着棋局推进,开局三子的优势逐渐消失,纵然徐星友已年近耄耋之高龄,但其算路仍旧深细绵密,可见其在棋坛独领风骚,良有以也。绍暗也意料到形势不妙,旋即尖顶扭断开战,一时战得难解难分,众人在旁亦是看得脑袋发胀,徐星友此时在外“靠”完便“断”,绍暗再难计算,索性将尾部棋子吃下,徐星友便得以李代桃僵,脱得险境,华丽转身,经一番手段取得浑厚的外势,最终徐星友以外势之利博得地盘,最终小胜2子。
终局后,徐星友大赞绍暗:“如此精严谨密的思路,世间之人实在不可多得,循此番打磨研习,假以数年,必能棋坛有所成就。”在绍暗忙着言语谦让之时,徐星友从行囊中掏出一本书,摆在绍暗面前,说:“这本书,名叫《兼山堂弈谱》便是老朽大半辈子研习围棋之结晶与心血,其中共六十二局棋谱,皆是顶尖国手所弈,每局皆详备评说,今将此书赠予你,望你能多加研读,坚定棋路,唯盼我在世时,还能见到你等‘青出于蓝’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