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里昂/业余编剧 业余导演 想签约的简书作者 无业游民
第五章
依萱出现的那个下午,我有些语无伦次,心脏像是被野兽盯上的食草类动物般慌不择路。
“你来了。”
“你没来,所以我就来了。”
“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本来买了票,会晚一天到,可那一天……”
“差一个大王。”
“是马头。”
依萱笑了,笑容里不再是孩童时的肆无忌惮,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明媚。
我带依萱去了一家叫江外的餐厅,这应该是镇上最奢华的餐厅,我所有的钱都不够点一份汤,但这是2月29号,这一天,我了解这座小镇的一切。
苏珊是江外的侍者领班,她精干睿智,总是笑脸迎人,我和依萱到江外的时候,是下午1点半,正赶上她蹲在地上整理刚上初一的儿子-----番薯的领子,嘴里还时不时的叮嘱不要淘气,好好学习之类的呢喃。番薯有些漫不经心,他正惦念着妈妈能快点唠叨完,好正大光明的玩手里的橡皮弹球。
听完唠叨的番薯把手里的弹球砸向地上,触地反弹的弹球在空中滑过一道浮夸额抛物线,反复几次,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手里。
我拿着弹球示意他过来。番薯有些羞涩,犹豫了几秒,向我走过来。
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把嘴凑到他耳边说:“我用这个换你的弹球怎么样。”
说完,我从兜里掏出一个钢制的弹珠,大小和弹球几乎无差,对着番薯晃了晃。我看得出他有些犹豫,他接过弹珠,在手里垫了垫,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那一刻,我有些心软,甚至想告诉他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弹珠还会变成弹球。
“要不这样,叔叔就住在咖啡厅的对面,如果你明天愿意过来找我,我就把弹球还给你,弹珠呢就送给你了怎么样?”
番薯用他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正审视着我的话的可信程度。
番薯点点头说:“那咱们拉钩。”
“好,拉钩,盖戳,写名字。”
点饭后甜点的时候,我特意避开了奶油蛋糕那一页,依萱却执意要点这里的奶油蛋糕。
“你有没有去过江外的山。”
“江对面那一座吗?。”
“对。”
“我连江对面都没去过。”
“小时候,我爸总是带我去爬那座山。”
“那是什么山?”
“没有名字的山。”
我决定带她去再爬一次那座山,或许是因为每次依萱提到父亲都会让我想起那块没修好的表,又或许是没有名字的山引起了我的好奇,抑或是两种原因,各占一半。
我看到初中的女校长站在结账台的入口,旁边的番薯耷拉着脸,苏珊对着校长不停的鞠躬道歉,脸上的的笑容有些牵强。
时钟的时针和分针在数字3上重合相遇,我接到钟SIR的电话,词不达意的大声说到:是学校的雕像吗?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我示意依萱在门外等我,起身走向结账台,对刚陪玩笑脸的苏珊说:“我刚接到电话说番薯打坏了我给学校烧的雕像,得先过去看看。”
苏珊满怀歉意的看了我一眼:“坏的严重吗?”
“这我要过去看看才知道,哎!要是严重的话,哪怕只是修复都要花不少钱的。”
苏珊看起来有些慌张,往日的精干睿智都没了踪影。
“那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办法倒是有,我店里刚好还有些材料,或许能派上些用场,只是这种材料可不便宜啊。”
“那您快去学校看雕像,真是都怪我们家番薯淘气,给您和校长添麻烦了,这顿饭就算在我身上。”苏珊转身拿起点单板,一把撕下账单,放在吧台上。
“这……”
“您快去吧。”苏珊推着我的后背,把我送出了江外的正门。
江边的渡船上空无一人,只有我和依萱在甲板的栏杆边看着翻腾的江水。
船上的汽笛响了,江风刮了起来,刮乱了那些依萱的头发和我想说的话。
对岸是不一样的世界,虽然只有一江之隔,那边是熙熙攘攘烟火人间,这边是郁郁葱葱人间仙境。
山并不大,和对面的城比更是像座孤山。
山上都是些不知名的长青植被,曲径通幽的小路被深沉的绿色包裹着,通向不知名的地方。就好像我不知道明天日出后,依萱会不会还在这里,而她又从哪来,要到哪里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脚却不住的往前迈着。
“你知道吗?认识你之前我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Por Una Cabeza这首曲子,后来你给我讲了差一个大王的故事我才明白。”
“明白什么?”
“我爸还在的时候跟我说,他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只差一步,却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说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全身裹满了纱布,看不清楚他有没有流眼泪,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站起来,也不敢想以后。”
“也不敢想以后,我也不敢。”
“他留下的那块怀表,以前我总想修好那块表,听着它嘀嗒嘀嗒的声音,就好像躺在他怀里一样,但现在我不想要那块表了,人总得向前看。”
“如果看不到呢?”
快到山顶的时候,风停了,西边的江面被落日染成了红色,我和依萱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太阳沉没在江水里,时间仿佛好久没有这样流动过,我感觉自己切切实实的活着,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吸允着山上的空气,我侧头看到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虽然不知道她最近在看什么书;喜欢什么电影;有没有喜欢的人;到底吃不吃奶油,但却让我无比的安心。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日落。
这一天还有一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我和依萱站在有些空荡的火车站台上,沉默不语。她时不时的捋一捋耳边的碎发,不经意的左右摇晃着,像是期待我说些什么。
“现在说生日快乐,会不会晚。”
“哈哈,还没过12点就不算晚。”
“可我晚了了4年。”
“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对吧?”
“那块表……”
“就放你那儿吧。”
“你……”
“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就像为什么我会回到这儿,又在这儿遇见你,我也不知道明天会遇见什么人,生活会不会变得好起来,不过我答应你下次生日,如果我还能回来这里,一定会去找你。”
11点55分,火车呼啸进站,我看见依萱的嘴唇上下碰撞着,说了些什么。
11点57分,我的嘴唇被湿润和柔软占据,说不出话来。
11点59分,依萱登上火车,回头向我挥手。
11点59分30秒我想要说些祝福的话,却一直张不开口。
11点59分55秒火车开动了,我没能来得及挥手。
闹钟依然在4点响起,我却睡不着了。
我忘了给包二姐开门,忘了接钟SIR的电话,下午路过江边的初中,我看到番薯正和小伙伴们用弹球丢老校长的雕像,我登上空荡荡的渡船,对着江水发呆,经由那条曲径通幽的小路爬上山顶,刚好看到西边的尽头,太阳正慢慢沉没在江水里。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真正有了离开的理由。
像我这么虚荣的人,你动动手指,我就能爽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