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父  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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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我好久都没有叫一声“爹”了，连他长什么样子，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因为父亲离开我已经整整18年了，我的生活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了，就如同儿子从来不会问他的爷爷是谁一样，他们只记得外公。

      父亲是我一生最为愧疚的人，他还没等到我大学毕业就离开了人世。记得那是2000年，学校举行运动会，我斗胆报了一万米的长跑，班里的同学都为我捏了一把汗。因为，我在大学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其貌不扬和弱小自卑，但我还是报了这足足要跑24圈的比赛，缘于我自卑的灵魂深处藏着一颗敏感的心，还是想要证明什么，就在我全力以赴准备比赛的时候，系上辅导员通知我家里来了急电，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硬是坚持跑完了那24圈，我不知道那份坚持和自尊里有没有父亲在弥留之际给我的千里之外的嘱托:没有伞的男孩，要坚持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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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我泣不成声。几天后，父亲撒手人寰。我永远都忘不了父亲出殡那天，大哥大姐们哭的肝肠寸断，而我却没有一滴泪，因为我始终都不相信父亲离我而去了。我不相信，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未能接受这个现实。可是，当那年春节回家，我一进门看到客厅里父亲的遗像时，我才突然明白父亲真的不在了，世界上那个爱我疼我的人永远的去了。竟一下子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放声大哭……

      父亲下葬那天，来为他送行的人很多，很多，我到后来才知道，那是全队所有的壮年男子，缘于他一辈子的善良和与人为善，缘于他的忠厚和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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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的父亲永远都那么老，似乎从来没有年轻过。小的时候，母亲有病，我记得父亲总是在那烟气弥漫的厨房里为我们做饭，那个时候他既要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顾母亲和我们姊妹三个，中午从地里回来就一头扎进厨房，我印象最深也最喜欢吃的就是父亲做的汤面片了，那种味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直到现在还想起那个烟气呛鼻的小厨房里的父亲。他为自己的儿女操劳了一生，却没享过做儿女的一天的福。

      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睡在一个炕上，我睡在父亲的旁边，晚上起夜，总要喊一声：“爹，开灯！”这种呼唤一直伴随我初中毕业，直到上了高中。记得上高一第一晚住在偌大的集体宿舍里，半夜我喊了几声：“爹，开灯”无人应答，醒来才发现自己已习惯了睡在父亲的身旁，习惯了对父亲的依赖。可是我上高中了，我要自己开灯了，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赢得一个穷孩子的尊严，那三年我很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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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冬天每次星期一的早上，五点多，我从家里出发的时候，父亲就早早起床了，他总要送我出门，冬天那么冷的天，他都会给我起来做饭，尽管他从来不会嘱咐我一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但我明白他是爱我的。

      父亲唯一一次打我，是我上初三那年。

      那是临近中考的一天中午，我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家，想着吃饭中饭赶紧去学校写作业。回家后，才发现母亲没有做饭，儿时的我竟那么不懂事，冲着还在生病的母亲就吼。我已经记不清当初对母亲说了什么， 只记得话音未落，一记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从小到大，虽然家里生活拮据，可是学习成绩始终保持前列的我一直是父亲的骄傲啊！他虽然沉默寡言，可我知道当乡里人对着父亲夸我“你们家小的学习好，将来一定是个大学生”的时候，父亲的心里是引以为豪的。可是，这次，我不能原谅父亲，不顾家人的阻拦，我骑着自行车连饭都没有吃，就抹着眼泪去了学校。那天晚自习后，我一直呆在教室里没有回家。直到门卫督促，我才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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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第一次觉得那么漫长。

      车子骑到离村两里外的一处庙宇时，我忽然起了不回家的念头。那晚，庙里看庙的大爷收留了我。第二天一早， 我像往常一样去了学校。已经三顿没吃饭了，兜里又没了粮票。早读下的时候， 我感觉头晕晕的。 忽然，同学们都向教室外面张望，我回头一看，竟是父亲!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来学校，我出了教室门，父亲并没有询问我昨晚去了哪里，只是从腋下拿出一个红塑料袋，递给我轻轻地说了声：“这几个馍还是热的，你赶紧吃了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里。望着父亲的背影，我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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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

      可我那时候却那样无知，后来，姐姐告诉我父亲和大哥那晚四处找我，到了学校门口，门卫告诉他们我已经回家了， 他们才无奈地离开了，整个晚上父亲都没有入眠。听到姐姐这番话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大二，而父亲的病已经到了晚期。

      父亲的病是我周末回家后，他不跟我们睡，我才知道父亲得了肝炎，要分开和我们吃饭、睡觉，怕感染。但这件事，让我一生都不能放下，每每在学校里想起父亲孤零零一个人住在那个潮湿简陋的房子时，我就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刺痛了似的。直到父亲去世后，我梦里好几回都梦到他一个人住在那个只有一张席的炕上，没有人为他烧炕，为他端饭，梦醒时泪湿衣襟。父亲不在了，他连儿子买的一身新衣都没穿上，父亲真的不在了。归校后，没有人问及父亲的事，舍友们只是悄悄地为我打好饭菜，上课的时候替我占个座位。宿舍里没有了往日的喧闹，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伤心，除了沉默，我别无选择，我怕一张口就无语凝噎。

      父亲真的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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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他将自己一生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儿女们，也许是父亲的善良和忠厚潜移默化影响了我们，父亲走后，我们姊妹三个相处得很好。大哥总是像父亲一样操心我和姐，尽管现在我和姐都已步入不惑之年，但每每家里遇到难事的时候，我们总会想到大哥，大哥总会为我们分担，也许真应了那句话“长子为父”啊！

      又到父亲节，父亲不在了！我想对父亲说：“爹，您放心吧！您的孩子一切安好”，也愿清风捎去我满满的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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