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一号,晚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凌晨了。
我坐在成都开往太原的1486列车上,周围零零碎碎的坐着几位睡不着的旅客。全都是睡不着的人,可是我都不认识,不论对于我还是他们,我们都是彼此的陌生人,此刻,我在想,他们在想着些什么。
火车飞驰高架桥上,轨道行驶产生的噪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耳朵里塞着耳机,依然听的很是真切。好在播放的是我喜欢的那一首《贝加尔湖畔》。李健的这首歌,我是百听不厌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以火车作为出行的方式,这次依然如此。理由很简单,它是便宜的。当然,这只是其次。主要原因是,这里到处是故事,到处是人生。我始终认为,我要讲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来来往往坐了许多次火车,火车上总能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十一号车厢六号上铺,我遇到了第一个故事。
这个上铺的位置是属于我的。上车后,我将自己的行李安顿好,便坐在了过道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瓶还未喝完的矿泉水,一口一口的不停的打开瓶盖喝下,有点累,但终归是要开始自己回家的旅程了。同在一个车厢的是两个六七岁的孩子,还有同行面貌苍老的一位女人。两个孩子缠在女人身边,不停的问女人索要着旁边麻布袋中的零食,女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大概是表达上火车前刚吃了东西不能再吃了留着路上饿了再吃之类的话语。一顿纠缠后,女人还是无奈的拿出一袋膨化食品递给了两个孩子。一旁的我忍不住笑了,这两个孩子甚是可爱。突然就想起了在家里的外甥,小孩子现在是在熟睡,还是如同小女孩一样缠在自己的外婆身边?我想他应该早就熟睡进入梦乡了吧。
两个小孩打开食物包装后,穿白色衣服年龄稍微小一点的小男孩争着要吃零食,却被红色衣服的女孩子护住了,眼睛瞪的如同夏季紫色的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对着白衣男孩说道:先给妈妈吃,别着急! 然后一双小手捧着零食对着女人说:“妈妈,你先吃!”
女人笑着推回零食说道:“姐姐乖得很!你和弟弟吃吧,妈不喜欢吃。”
要不是孩子叫女人妈妈,我一度认为女人是他们的奶奶或姥姥。一个人到底是要经历多少的磨难和生活的艰辛,岁月才会在他们的脸上如此的明显甚至有些残忍。一家人,穿着朴素,甚至是有点脏和破。然而,他们此刻的幸福,是上天对他们最好的眷顾了。
后来,女人还要求孩子将零食分给坐在一旁的我,我本来想拒绝的。孩子们手中的零食是多少城市小孩不屑一顾甚至很不健康的垃圾食品。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善良的一家人。我害怕我的举动会让女人还有孩子不自在,我收下了,吃的很开心,很认真。
我一度沉浸在这家人的幸福当中,始终都没发现原来在上面睡着的还有一位女生。女生从床铺上屈这腰爬了起来,向下看着吵闹着的孩子。我望向女生,飘逸的长发下精致的面容,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和扑朔着的大眼睛显得很是迷人。在白色超短裤的映衬下,身材更是显得很是完美。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飘散在整个车厢。我心里不禁的美了起来,着一路上都能欣赏到这样的美女,要是还能和她搭上话,那就完美了。
可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让我有点大跌眼镜。
女生对着女人大声呵斥着说道:“能不能管好你家这两个熊孩子啊!别让他俩吵了好不好,真的烦死人了!” 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用她那大大的眼睛使劲的撇了一眼女人和孩子。
女人一下子显得有些无措,急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小声在孩子耳旁教育着孩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孩子也不吵闹了,说话也变得小声起来。 而我,也变得有些沉默,没有了前一分钟的刚看到女生时候的喜悦。只是在女生下床去洗手间路过我身旁的时候,香水味道扑面而来,我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想,孩子还小,有些时候我们是应该包容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里。女生的美丽有点表里不一。
火车行驶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停在了德阳车站。我向着窗外望去,站台上一群群人排队上着车,人群中送行的人努力的挥着手向车门方向道别。带着耳机的我听不到他们在道别述说着什么,应该是保重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吧。
火车又开始行驶。11号车厢里新上来一大批的旅客,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一批五六个人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起先为首的两个男子来回在车厢里走动,找着铺位。到后来则走到一些铺位去交谈,隐约听到是要换铺位。谈话的内容大概是说:因为他们六个人是一起的,想要换到挨在一起的铺位方便照顾。在经过半天的交谈后,两个男子终于搞定了自己应该如何的换铺,和一些人的同意。其中有一位走到了我的身边,对着我说:兄弟,能不能方便换一下,我们几个想要一起。 先前女生令我不开心的举动此刻成了我逃离原本位置的动力,我不假思索立马就同意了男子的要求换到了另外的一边,临走前,我将书包里的大堆零食留给了两个孩子,并和女人道别。
然而一直调换铺位的一家人,引起了车厢里旅客的不满,甚至乘务员也介入了进去。由此,我在火车上的又一个经历悄然而至。
调换位置后,由于是上铺一直没有爬上去,我依然坐在走廊的位置上,侧着头看着一旁调换座位的一家人与乘务员的交涉。看样子列车员对这一家人很是无奈,压根没有办法管理,过了五分钟乘务员有点委屈的走回了自己的乘务室里。
乘务员是个年轻的短发姑娘,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车厢里早已熄了灯。只有我和几位零零碎碎的旅客坐在走廊里,乘务员姑娘走出了乘务室,站在走廊的中间左看右看,最后朝着我走了过来。低头听着歌的我显然有点犯困,眼睛自然的闭了起来,仿佛是要入到梦境,可是一声先生,把我拉回了现实。
“先生,有个事情您能帮忙一下吗?”乘务员女士说道。
在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的情况下,我同意了乘务员的要求,和她去了乘务室,刚进乘务室,这个年轻的乘务员就和我倒起了苦水。她这样阐述道: 刚才那一家子人乱换位置本来就规定是不允许的,那样很不好管理旅客而且有一点的安全隐患,她很无奈,列车长非要怪罪她管理不善,而且就在同时,上了火车送行的一位家属,没有及时下车火车开动以后泄留在了火车上,他和家属产生了一点摩擦。列车长非要让他自己掏腰包补票,而且对他工作很不满意,在以后的考核上会对他造成麻烦,希望我替他证明一下这些事情不是他造成的,她很委屈。
说实在的,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证明了会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我不知道如何去做,可看到列车员委屈到快哭的样子,我真的没办法忍受,只能在证明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证明人:XX 电话:XXXXXXXXXXXXX。
我开学大二,还有三年就腰和女士一样不如社会站在工作的岗位上了,也许到那个时候,我的领导比这位列车长更加刁难脑残,工作也会比列车员更加的辛苦艰难。能够在困难的时候得到帮助,我想对于自己来说是很欣慰的。
和列车员谈论了半天以后,我走出了乘务室坐在走廊上,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今晚的天气晴朗,天空的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但始终只在那一片天空,月亮下的大地以及这深不可测的夜,还是漆黑一片,看不到方向。
已是深夜,我爬上了我的铺位,空间狭小到不能翻身。下铺酣睡的中年男子打着呼噜早已熟睡,而我却始终不能入眠。同车厢里守护在孙子身边的老人替孙子搭着被子就那样整整一夜都没入睡,我更是跟着老人一起难过,我难过的是十几岁的孩子依然那么的不懂事,而老人呢?也许沉浸在对孙子的溺爱里的他,始终不会明白,溺爱,不是孩子不懂事的理由。
27个小时的路程,在火车上,我看到了许多,经历了许多:
幸福的女人,懵懂的孩子,表里不一的同龄女生,委屈的乘务员 ,可怜的老人,被溺爱中的少年......。
也许我永远不能够只在短短的一天一夜里明白列车上人们全部的故事和人生,也不会明白他们的幸福与哀愁。可是,我始终明白,火车上厕所门口蜷缩着身子休息的大叔在那一刻的艰辛疲惫,手指尖夹着香烟吞吐年轻人的哀愁。以及我此刻想着他们的故事,而我却早已成为了故事里的人。
有时候我想,人生也就像一列行驶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口,没有一个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你走完,你会看到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如果幸运,会有人陪你走过一段,当这个人要下车的时候,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因为,说不定下一站会有另外一个人会陪你走的更远。
耳机里的音乐始终没有停下,正巧播放到了杨宗纬翻唱的那首《给未来的自己》,歌词这样写道;
站在狂风的天台一望无际 这一座孤独的城市
在天空与高楼交界的尽头
谁追寻空旷的自由
阳光覆满这一刻宁静的我
隔绝了喧嚣和冷漠
川流不息的人游荡在街头
谁能听见谁的寂寞
..........
每次的火车上,总会有故事发生。不信你看,这里,到处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