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国乐昌公主,国君陈叔宝的亲妹妹,出生在繁花似锦,春光旖旎的国都,金陵城,记得我初见徐德言的时候,正是南朝的早春二月天,彼时,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建章宫里,白衣胜雪风华葳蕤的中书舍人,正在向我的哥哥,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后世被称为陈后主的当朝皇帝,慷慨陈词,他义愤填膺的向他述说着大陈朝的国运,这位翩翩少年郎君,胸怀天下,企图以自己绵薄之力,唤醒那个沉迷于《玉树后庭花》仙乐飘飘中的帝王。我偷偷隔了珠帘来看,却见他儒雅俊朗,星眸剑眉,这一窥,从此,少年才子徐德言便犹如一池春水,徐徐的搅动了我的心门,它奔涌不息,在我的心里缓缓地浇灌出了一树桃花。 我仿佛望见了我的前世今生。
再见时,我已是他温婉娴雅的妻,洞房之内,红烛昏罗帐,在跳跃的烛光下,我的心狂跳不已,犹如小鹿乱撞,他轻轻地掀开了那红盖头,眼前的脸似桃花灼灼,眉眼盈盈,明艳动人,他庆幸,对我许下三生三世的白首之约:此生,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徐德言是才华横溢温润儒雅的翩翩佳公子,而我是娴静温婉的女子,我不仅有着倾城倾国之貌,而且博通诗书,还能写的一首首的清雅诗文,而且,还有动人心魄的舞姿,最难忘是在桃花树下翩翩起舞时,满树的桃花尽数飞落,美不胜收。才子佳人,日日纵情在风光旖旎的江南,他吹箫,我起舞,或是闲来吟上几首诗,日子就这样如缓缓的流着。若鼓琴瑟,只愿此生岁月静好,就这样青山绿水共白头,相濡以沫,我们携手一起看绿水长流。
可是战乱的年代,总是少不了亲人的离散,兵戈相见,生灵涂炭,此时,长江以北的杨坚正对着江南这片繁华富庶之地虎视眈眈,陈叔宝的玉树后庭花的曼妙妖娆犹如一阵香艳的风,吹散了大陈朝君臣的旧梦。江河日下,他日隋朝挥师南下是陈迟早无法逃离的厄运,作为乱世中的皇家女子,我有一种不详预感,我的国我的家不日之后可能灰飞烟灭,而与驸马的缘分,也将会随风而逝,于是,在一个飘着绵绵细雨的早上,我不无幽怨的对徐德言说:“月有阴晴圆缺,到时候国破家亡,我们怕是再难续这夫妻之情,今日,我将这面铜镜分为两半,待到哪天,我们各执半面,作为在茫茫人海中寻到彼此的凭证”。徐德言不发一言,他的心如洪涛滚滚,交织着无法名状的凄楚,他恬淡的注视着我,是啊,这个乱云飞渡的年代,不知道害的多少亲人夫妻骨肉离散,今夕何夕,卿已陌路。
日落斜阳,暮色四合,南朝在隋朝大将韩擒虎等的进攻下,顷刻土崩瓦解,我和妹妹,就是那个日后在隋宫受尽恩宠的一代佳人隋文帝的宣华夫人,同时被掳至隋宫,而我则成了杨素的府中的一名侍妾,多少个月色凄迷,寒露霜重的日子,在北国的漫天飞雪中,我都在望向南边的故国河山,春花秋月,宫女如花春满殿,车如流水马如龙,而今于我,不再是受尽荣宠,高贵骄傲的公主,不再是软玉温香,姹紫嫣红的主人,我的身边不再有我的良人温情缱绻的陪伴,作为亡国之女,只是一介权臣的私人玩物,我别无怨我,只能怨命,是命运,我生于这个时代,连作为普通民间女子的相夫教子布衣蔬食的幸福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还好,我有那面作为爱情记忆的铜镜。如若有缘,就让这面铜镜作为见证吧。
在一次欢歌宴舞结束后,我悄悄叫了服侍自己的一名婆婆,嘱咐她在上元节时出去叫卖,那半面铜镜,也许冥冥之中注定,天下有缘之人,不管在在万水千山,天涯海角,都会披荆斩棘,穿越茫茫人海,来到身边。在漫长的等待中,婆婆终于带来了好消息,找到了铜镜的主人。
一别经年再相见,在北国的天空下,他依然俊朗儒雅,骨骼清奇,只是,两鬓已沾染上了些许霜华,而我清丽脱俗,袅娜依旧,只是已没有了往日的灿然笑容,眉眼间笼罩了淡淡的些许哀愁。时光没有辜负我们,终于让在有生之年,再次相逢。更令我们感到欣慰的是,权倾朝野的越国公杨素也是重情重义至情至性之人,非但没有责罚我们,还诚挚的祝福我们。光阴悠然流转,从来不管各人的忧愁,物换星移几度秋,我们又回到了江南故国,在三千里河山中,纵情畅游,人生不易,我们不要荣华富贵,不要高官厚禄,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做世间最凡俗的夫妻,徜徉在这江南的山明水秀中,这一世我只要与你,举案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