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挥了挥,当做你能看见:兰州,晚安


夜幕又一次低垂下来,头顶的苍穹被涂成黑色,墨汁似的黑就像要流下来。我抬起手挥了挥,当做你能看见:兰州,晚安。

兰州,晚安。老酥,你好。

眼眶和头顶的夜空一样有星星点点点的闪烁。老酥你要看得见的话,你一定知道那一颗颗闪亮的星光全都在替我说想你的话。可是和你同在一片穹顶下,却隔着一天一夜距离的我却不知道今夜的你又醉倒在谁的酒杯旁。

原本以为躲过告别的离开就不会有那么悲伤,可是后来才知道,没有好好告别的离别更加让人惆怅。我很后悔那天早上,我背起行李从你的呼噜声中穿过,用轻微的关门声代替告别的再见。惩罚来得太快,每个有风夜晚,我的眼里全是你的脸和我故意灌醉你的那一晚,

“老酥,你喝醉了。”看着你晃晃悠悠地回来,我就知道你出去喝酒了。

“老酥,明天我要走了。”客厅里的人们玩过游戏,意兴阑珊,睡眼迷离。

“老酥,再陪我喝一杯吧。”突如其来的情绪涌上喉头,内心一阵酸楚。

“好,来,喝。”你走路有点飘,一只手就抓住了两个杯子,拉出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再伸手拿了晚饭时剩下的大半瓶白酒,咕咚咕咚两个杯子给满上了。

“来,咱俩走一个。”你举起酒杯的手分明顿了一下,然后望向我,脸上没了笑,也不见难过,两片红霞更增加了你的醉意,一双醉眼就像是故意蒙上了纸的窗户故意让我看不透。

看得出来你还想说点什么,顿了顿还是住了口或者这只是我的错觉,再或者,其实是我想说点什么的。

客厅里的人都没有睡,各自玩着手机,发呆或者酝酿睡意,没有发出声音。你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两个杯子碰在一起的声音给这安静的客厅重重一击。

入喉的白酒就像带火的球,生生咽下,让我不由得紧皱眉头,张开口哈了一口气,似乎可以将酒的辛辣与心底的感伤一起哈散在这如水的夜里,然而心头还是如窗外的夜色一样沉重。

“老酥,你人真好,认识你真好,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是我舍不得你。”桌上的果盘里还剩下五颗棒棒糖,我把它们拿在一起,圈成一束花的模样递到你面前。

“来,送你一束花。”我笑了。

“哦,这是花,我要送你玫瑰花。”你突然连同我的手一把握住。我心头一震。

旁边的小伙子看着你醉醺醺的样子笑得一脸开花,故意打趣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弄真的玫瑰花送给人家小妹妹啊?”

“不,有的,想找,就到处都有,到处都有。”酒精的作用在你的体内愈加发酵,你的说的话也开始哆哆嗦嗦起来,一个字,一句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我和小伙子都笑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向我举起酒杯,我们隔着桌子伸长手碰杯。又是一口辣人的愁,我吸了吸鼻子,逼回婆婆妈妈的泪。

“老酥,你这么好,你老婆呢?”

“嗯,在家呢,我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我泯了一口酒,等你的下文。你泯了一口酒,但没再开口。

“老酥,你不应该结婚的。”

“啊?”旁边的小伙子也惊讶地看着我。

我大笑起来:“你看你人这么好,你不应该属于一个人,你应该是大家的。”

我和小伙子都笑了,他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而你却像没听懂似的,毫无反应。

我和小伙子的酒杯又碰在一起,都同时看了看你的醉脸,这一次,我们谁都没说话,仰头一口干完杯子里的酒。

后来,我和小伙子一杯又一杯,喝了许多杯,直到你坐在那儿呼呼睡起来。

“张哥,你把老酥抬到舱里去呗,他这样睡容易着凉。”

张哥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太重了,扶不动他。由他那样睡吧,没事的。”

我转头看了看背后的落地窗外,十楼的视线很好。窗外的天是深蓝深蓝的,蓝得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能看得到很远很远。客厅里的另外两面墙前上下两排摆了十二个太空舱床位。睡着的,醒着的,谁都很安静,或许谁都不平静。这个偶然住进的落脚点是这样的好,好到谁都不舍,尽管谁都是天亮就走的过客。

我最后还是让小伙子把你挪回了舱里。

窗外的深蓝似乎稍微浅了一些。

“走吧,我们也眯一会儿。”我和我的朋友一前一后进了里屋的女生间。屋里另外四个舱里黑洞洞的,安静得好像没有人睡在那儿。

这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钻进舱里,我担心会睡过头,告诫自己不要睡着了,眯一会儿就好。然而躺下后,浓烈的睡意却铺天盖地地像我袭来,如上涨的潮汐,一点一点吞噬我的意识。

六点刚刚过一分,我从睡梦中惊醒,叫起朋友,蹑手蹑脚地洗漱收拾。客厅里,所有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小伙子怕热,就躺在了客厅的地上,用拖鞋当了枕头也睡得安稳。

天边的深蓝已经退却,牛奶白一点点吞噬掉剩余的深蓝。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酒喝完了,天也快亮了,老酥,我要走了。昨晚你说过要送我出门,要带我去吃正宗的兰州拉面,要把我送到车站的。我都收拾好了你还在呼呼大睡,你要失言了。

老酥,其实我是故意的,故意把你灌醉,这样你就没法送我了,这样,我就可以拿这件事说你很久,然后有借口让你记住你答应了我而没有做到的事,这样你就会记得我了。我聪明吧?

老酥,你的青旅生意真好,每天都满园,每天都人来人往,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像我一样和你喝酒聊天讲故事。

老酥,你见了这么多人,你会记得我吗?

老酥,我很想你呢,在每个有星星的和没有星星的夜晚。

文/黄欣蕾;图/白寓意

作者简介:黄欣蕾,四川眉山人,现就读于四川省乐山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平常爱看文学类书籍,偶或情绪起,也会提笔记录生活点滴。

第三届“新风度杯”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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