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自小玩大的表弟,年龄比我只小五岁。童年结束后,我们由于并不在一座城市,再见已经是一年半前,那时是为一位长辈送行。时间这种东西,就怕拉长间隔。时隔多年的相见,让我觉得彼此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月前,他走过了一场生死劫。在医院工作的他,却并不珍惜自己。多年来心脏常感不适,却没有适时地给自己去做个诊断。突然袭来的生死时刻,老天爷给了一次机会。及时地被急救车送到了医院,及时地植入了一个支架。术后次日,我们微信简短交流。庆幸幸运,讨论珍惜。
五一节前,表弟夫妇来京做进一步的治疗,却不算顺利。期待的治疗计划鉴于现在的具体情况未得实施,只能回到保守治疗的思路上去。兄弟见面,聊到这里,我没有什么鼓励的话给他,也没有什么安慰的话给他。我送了两个字给表弟——释然。
我和表弟两家并没有很多的联系,但简短的交流中,我们似乎可以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同步”很多内容。人生进入中年,青春的爆发力将要燃烧殆尽,生命中的美好愿望有的已经成为了现实,而有的已经渐行渐远,甚至今生无缘。愿望和现实的差距,会成为压力。当然,压力可以化为动力,但大多数的压力是什么也没有变,就是压力。当压力能够有效向外传导的时候,譬如有用心倾听的听众,压力多少会转化或化解;而当压力失去了向外的通道而全部向内的时候,就会威胁甚至侵蚀我们的身体。西医通常是从机制上去剖析病因,而中医往往和哲学相通。对于西医而言,心脏的疾病会从遗传、饮食起居习惯等多个角度分析起因,而中医会从“心病”,也就是头脑中去寻找根源。我没有读过任何中医方面的书籍,但通过“远观”,我想这也应该有几分道理吧。
我和表弟谈到了我们小时候玩的军棋。玩军棋,都是各自布阵,彼此看不到对方,要靠碰到对方,才能一决高下,拼下去一个棋子、留下一个棋子的。我和表弟说,这场病,其实已经把一盘棋变成了明棋:我的“连长”在哪,你的“团长”在哪,各自的“地雷”和“炸弹”藏在哪,彼此都可以看得到了,这个时候,再去拿“军长”去碰“炸弹”同归于尽就是犯傻了。明着下军棋,看似是比较“低智”的游戏,而生命至此,其实已经是一盘明了的军棋,再下不好,我们就不应该了......
临别之际,我又给赠给表弟的“释然”二字做了注脚。我告诉他,释然也就是放开的状态,只有“放开”,才能“解开”。而要释然,要做到三个不辩:不辩对错,不辩是非,不辩黑白。
我举了小例子。我问他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天?答案显而易见,大白天的,当然是白天了。
但是那就肯定对吗?却不一定。地球的那一边,时差十二小时的对面,表针和时针都一样,却是黑白颠倒。你或许说,那个黑天跟你没关系,你所处的这个白天才和你相关,这个道理我不辩。但对我而言,我的生活和那个时区有关,我的儿子在那里,我的白昼是他的黑夜,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所以,我可以辨别身边的白天和黑夜,却不会纠结此刻到底是黑是白。你的“结论”,我不辩。我,不辩黑白。
释然,放开的是心中不解的世界。释然,解开的是心中的自己。释然,我们的眼前或许就是豁然开朗,或许就是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