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求您了！妈妈……”凄厉无比的喊声简直要刺穿我的耳膜。我皱起鼻子，想拿手堵住耳朵。

然后我惊奇地发现，我的手被绑着，半躺在某个角落，冷得瑟瑟发抖。我恐慌地四处张望，可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周身的疼痛。我试着扭动身体，一阵阵刺痛。这些疼痛似乎无处不在，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

“唔……”本能让我欲张口喊妈妈，却恐慌地发现自己的嘴也被堵上了。我被绑架了？谁绑架我？我家又没有钱。难道是被坏人绑架了来要折磨残废了去做乞丐？又或者是要割了我的肾？

恐惧感迅速压倒了疼痛。不行，得逃出去啊！可是手被捆住了，全身疼得要命，嘴也被堵上了，怎么办？这是哪里？

我努力地扭动头，还好，脖子没坏，眼睛好像有点儿古怪，大概是肿起来了，我那么努力却只睁开了一条缝。四周昏暗，隐隐绰绰却似乎是熟悉的，窗外一声车喇叭有恃无恐地长嘶，雪亮的车灯也漏了一些过来，我清楚看到，这是我和妈妈蜗居的小房子。

恐慌又来了，我是在自己家里被绑住了，那么妈妈呢？是不是有人伤害妈妈？妈妈在哪？

我拼命扭动着身体，已顾不上每动一下的刺痛，我要去卧室，看一看妈妈在不在，看她安全不安全。

“咣！”一个杯子掉在地上，碎掉了。我吓得一哆嗦。这下完了，要被坏人发现了。

“你这个短命鬼！你这个天杀的！”突然一阵接一阵的咒骂从卧室直冲出来，一直冲到我跟前，然后，就是什么腰带或者什么猛抽打在我脸上的刺痛。真痛啊！这是谁？妈妈在哪？救我啊！

可是已经不及细想了，那抽打劈头盖脸地往脸上身上落下来，轻的重的，有的打在了之前本就疼痛的地方，更是痛到不能忍。而咒骂声也并没有停止，那咒骂充满了怨毒，可是那声音听起来怎么像妈妈？妈妈？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疼痛感也渐渐消失。唉，真好，不疼了，不冷了，被绑住的手好像也松开了能活动了。我伸了个懒腰。刚才一定是做了一场恶梦。看天色已明，该起床了，不能让妈妈催我，她已经够辛苦了。我应该先起来把房间收拾一下，做好早餐，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站起身，脚下有点发虚。天已经大亮了吗？光线怎么有点刺眼？我抬手想要挡一挡光线，却惊恐地发现，怎么脚下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他的脸青肿，又有很多凝固的血，看不清是谁。他蜷缩着歪在沙发边，能看得出手是被反绑在背后的。他穿着校服，跟我的校服一样？我的同学？怎么了？

我伏下身子想仔细看看，却被一股大力撞得一个晃荡。

“你这个小畜生，你还敢装死？还不给我起来上学！”原来是一个女人把我撞开了，是，我的妈妈，披散着头发，双目浮肿，满脸的戾气。

“别装死，给我起来！”妈妈狠狠地用脚踢了那个孩子的腿，那个孩子头晃了一下，往前栽倒下来，俯在地上。

“小志，你怎么了？小志？小志，你别吓我，小志？”妈妈去抱那个孩子，搂住他的头，手颤抖着去探鼻息，然后她的眼睛瞪大了，很恐怖的瞪视着那个孩子。片刻，又开始疯狂地摇那个孩子：“你这个小混蛋，给我醒醒，还敢吓我？你敢再跟我装死，我就把你活活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也要抛下我吗？你这个小畜生，跟你爸一样没心肝，喂不熟的白眼狼！小志，我的小志啊……”她突然从咒骂变成嚎啕大哭。

我木然。那个孩子是小志，是我。那么我是谁？那个孩子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那么我是什么？

昨晚的一切电影一般回放。我跟几个同学放学后去踢球，回家晚了，妈妈吼了几句，我听着烦，拿着手机准备去找小周一起打游戏，他不在家，我怕妈妈发火，又踢踢踏踏回来了。妈妈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倒没发脾气。我就老实写作业去了。可没想到，妈妈问我手机时，我却找不到了，怎么也找不到。

妈妈抄起扫帚照着我就没头没脸开打了。我用手护着头和脸，她干脆绑住我的手。她说，我是她生的，她想怎么对我就能怎么对我。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她就算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扫帚太长，打起来不顺手，她又抄起凳子，凳子太重了，她又换锅铲。真疼啊！之后呢？我开始哭，求她不要打了，我说我去找，肯定能找到的。可她听我哭，打得更重了。她大约是累了，坐在沙发上喘气，我跪在地上又疼又冷，就求她，说我错了，求她松开我的手，我作业还没写完。她冷冷地瞪视着我，像是瞪着一个仇人。我不也抬头看她了，她却又开始踢我。我哭着喊她，求她，最后，她往我的嘴里塞了一件旧T恤衫……

整整一夜，她好像在想什么难解的事情，想得不顺了，就对我拳打脚踢一顿。我渐渐失去意识了。妈妈究竟打了我多久，后来又用什么打得我，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妈妈抱着地上的我，我心里很难过很愧疚，都是我不好，惹妈妈生气，惹妈妈伤心，现在可怎么办？我想伸出手碰一碰妈妈的手，告诉她我在这里呢。可是我不敢，我怕她发脾气。

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实在不忍心了。我伸出手，想抱住妈妈的胳膊，可是，却抱不了，我的手，像轻烟一样，从妈妈的胳膊上直接穿过去了。我怔住。对啊，我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鬼魂吧，再也碰不到妈妈的身体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妈妈，我不舍得您啊，哪怕您常常打我，我也不舍得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