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吃饭产生特殊的感觉呢,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题记
小时候我只做两件事,一是学习,一是吃饭。我妈还有所有的书中都告诉我:学习好了后半辈子就会有荣华富贵,就会出人头地。所以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看闲书。我对所有小孩儿们喜欢的活动一概不喜欢,什么玩石头子儿、跳皮筋,还有去地里疯跑,我认为都是在浪费时间。吃饭,不挑不检,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因为我妈还有我姥姥姥爷经常跟我说,他们以前还吃不到馒头米饭,我又有什么理由挑拣呢?书中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吃的就行了,再挑拣下去,怎么中状元?
在《边城浪子》中沉迷,在《三侠五义》中豪放,在《梅花三弄》中流连,在《神雕侠侣》中游离!世界对于我而言是几百年前的唐代、宋代,生活对我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江湖,我的使命是做一个英雄!而英雄,是不会计较吃什么穿什么的!
后来,十多岁,突然意识到要学会骑自行车,因为别人都会骑自行车了,而且上初中要到镇上去,不会骑车还得步行!好吧,学会骑自行车之后,还是只有两件事:读书和吃饭!
再后来,我觉得我要减肥,因为我发现别人都很瘦。我为什么这么胖?如果减成和别人一样,世界上还是只有两件事:读书和吃饭!
只是,我一直没有减下来,世界一直成不了我所认为的两件事,而且,需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比如长大了还得结婚,还得生孩子,还得赚钱,比如人要跟身边的人打交道而不是跟书中的人打交道,比如,人是需要另一个人爱的,而不是跟书相爱!
第一次感到食物的美好——食物,而不是吃饭——是在父亲去世以后!十六岁,异地求学,陌生的环境,心中的江湖早已坍塌,我从唐宋穿越到现代,言谈举止格格不入!父亲的突然离世,又在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上撒上大把的盐巴……那么年轻,青春繁盛的年纪,十六岁,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荒芜,只是觉得心中像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填不满!我记得从家奔丧回到学校,好像还胖了!那时候我是个叛逆的乖乖女,我不懂得酒精可以使人麻木,所以,我选择了去吃饭!很多年后的后来,读过心理学的书之后,才明白其实那时候是病了,不知道怎样自愈,于是选择了以饭为药!我不记得我在食堂吃过什么,只记得食堂的饭很难吃,但是我一直在长胖,直到毕业时,同学们看着我的眼泪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哭!委屈吗?好像初中以后的求学时代于我而言就是一段长长的梦魇,没有朋友,没有师长,没有亲人,在我穿越到现代之后,我就注定孤独!食物是唯一的慰藉!
参加工作以后,情况并没有好一些!我记得晚上加班回到房子里,心和身子一样冰冷!于是我搬回去一箱又一箱的方便面,打开炉子的火门,在煤球炉上支上夹煤球的火钳子,把一个小小的不锈钢茶缸放在上面,然后坐在炉子边上,看着水慢慢地飘起热气,荡起涟漪,最后咕嘟咕嘟地滚开,撕开泡面,把白胖的面块还有调料加进去,盖上盖子五分钟,就香喷喷地出锅了!现在想来,其实可以通过泡脚来取暖的,可是我就像是个吸毒的人,贪恋面汤进入胃里的一刹那带来的温热,心满意足地吃完以后,趁着这股热劲儿钻进被窝,世界便成了温暖的了!一夜无梦,然后在第二天复活!
我记得因为一个雪夜里,我为两个不算熟悉的男孩子煮过一锅苹果汤,为此还跟其中一个谈了一个多月的恋爱,只是到底是不喜欢的,最后也就无疾而终了!我的面汤和苹果汤也许会感动别人,但是面对不喜欢的人,最终暖的只有自己的胃!
后来,终于因为为某人煮了一碗方便面,有了第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不知道现在他还记得吗?那些年我煮过的方便面,喂过的蚊子,还有哭红的眼?
二十多岁经常吃面条。表弟对我说,姐姐这么爱吃面条啊!我是爱吃面条吗?也许吧!我的青春就像是我吃过的饭,无聊、单调,甚至有些发霉!
后来来到临漳,临漳的夜市真丰富!我曾经对临漳人的爱吃深恶痛绝,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晚上不睡觉,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换成不知道是什么肉做成的串儿?他们挺着大大的肚子,嘴里打着酒嗝儿,喝完了就在路边撒尿,吃完了就留下一地的垃圾,他们不用陪家人吗?夜夜如此,年年如此,生活颓废成什么样子?
我呢?却也是在这样的质疑中慢慢变了!
下班的路上经过一条街道,两边就是嘈杂的菜市场,于是我也常常买一条新鲜的活鱼,一把青菜,一块豆腐。回到家,洗净,切好,油热了,嗤拉一声,葱花蒜瓣的香味,才是生活的味道!某人到家,我们吧唧吧唧地吃饭,一起刷锅擦地,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娘上岁数了,无论什么时候回到家,她总是觉得我没有吃饭,马上开火、烧水,就算肚子不饿,那里能拒绝这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呢?好多次,明明刚跟朋友们聚餐回来,还是会喝一碗她熬的粥。大米粥,小米南瓜粥,黑米粥,薏米粥,近年来她也非常注意养生。看着我坐在餐桌旁,老妈会在一边得意地看着我把粥喝完,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抱怨:天天在外边吃饭,哪里有我做的好吃呢?我就一边点头,一边咕噜咕噜地把粥喝完。减肥?去他的吧!
是啊,怎么能减肥呢?每隔几天,几个姐妹总要聚一聚的,女人的感情,就是在餐桌旁的八卦中建立的!以前的朋友来看望,总要接接风的,咱们天天自己还下馆子,朋友来了怎么可以不下馆子?我们有了岁数了,以前的朋友,现在的朋友;小学的同学,中学的同学,大学的同学,以前的同事,现在的同事,哪一群人,都代表了生命中一段不可复制的人生,无论是苦涩的还是甜蜜的,都实实在在在地组成了我们的生命!觥筹交错中,悠悠菜香中,让回忆逐渐稀释,只留下最美好的样子!
于是,大临漳的每一处餐馆,几乎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大饭店、小餐馆,大火锅、小火锅,炒菜、羊汤,拉面、烩面、板面,胡辣汤、水煎包、扁粉菜……哪里的新餐馆开张了,哪个餐馆的哪一道菜,都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直到,又一帮朋友聚餐,大家都面面相觑,想不起来吃什么好……
不再出去吃!
于是,你会看到,2017年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我拿了一瓶牛栏山,到朋友的宿舍,就着一碟煮好的咸豆儿,只喝一口,脸便红了!
睡去,一夜无梦!
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对吃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只是,只是,爱极了这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