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初,余游历四方,遍访旧友。
是年秋,余至塞北,适天雨雪,数日未辍,雪深数尺,困顿难前,客于东郊古寺。
塞北荒凉,人迹罕至,寺中唯僧人二三,鲜见香客。余见住持,相与谈于西厢。
余问曰,“此地荒芜如斯,何故?”
答曰,“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多走尔。”
余不解,“然则汝等何以为生?”
住持笑而不语,但啜香茗。
……
是夜,解衣欲睡,忽闻琴响琤琤,似岧岧之山,亦如潺潺流水。睡意顿无,欲探究竟。
余倚门而立,但见一翁,须发皆白,衣玄服,翩翩然若谪仙也,抚琴月下,双目微阖,神色悢然。
行近观之,指法娴熟,分毫未差。见余,略无诧意,问曰,“汝是何人?”
对曰,“过客尔。”
似未闻,喃喃道,“每九月十九,吾抚琴于此,等候故人……”
“得不?”
“五十有三年矣……”
“数十载焉不得?何故至于斯?”
“时战火不断,恐失散,期以聚此。然一语成谶,及下江南,果音信全无,哀哉!”
“既不至,何故苦守?”
“归期将近矣。”
余不语,情痴若此,世间难觅,定乃知音之交也。
月光朦胧,叶影婆娑,唯一痴人奏于雪中,天地俱静,独闻琴声幽怨,如泣如诉。
第二日,雪霁初晴,忽忆旧友所托,思及前夜,心下了然。欲寻老者,不得,乃至西厢,诚请住持代为转交木匣一。
遂去。
越明年,余至塞北,故地重游,然人去楼空,徒留孤冢一,以匣代碑……
同行者问曰,“匣中何物?”
对曰,“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