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欲|谈谈这部1952年黑泽明导演的电影


-01-

“胃痛,消化不好,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医生会告诉你,只是胃溃疡,不严重,吃点药就会好,若要问他需不需要动刀子做手术,医生就会说不需要。都得胃癌了,动刀子也没用了。这就是医生惯用的套路,为照顾病人的感受故意隐瞒真实病情。”

这是渡边先生在医院排队取检查结果时邻座的人和他聊天时说的一段话。而现实就是这么讽刺,恰好胃痛消化不良的渡边先生与医生的对话就与上述对话一一吻合。

这一结果,对这位50多岁的老人,渡边先生,也是市政厅市民科的科长来说,恍如晴空中一道霹雳。想想这位科长,在政府部门工作30年,从没请过一天假。但是却不敢说是兢兢业业,因为回想自己工作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做出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每天只是日复一日的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任凭时间不断流逝。

可是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过不了几个月,自己就要与世界永别了。在这弥留之际,在这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自己还能做啥呢?

拍于1952年的这部黑白电影本身就没什么色彩,而电影的主角是一位碌碌无为的科长,同时也是一位患胃癌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加上各种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心中原本就存在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压抑之情被无限地放大了。

-02-

该怎么办才好呢?该怎么办才好呢?老人心中是如此慌乱,却不知道与谁诉说。

早早回到家里,来到儿子房间,不开灯,就这么坐着。想着等会和儿子说说病情,没料想却听到了儿子儿媳的对话,他们竟然在商量着如何才能搬出去住以及怎么才能得到自己的退休金。

默默起身,离开儿子房间,慢慢走出去。本就话不多的渡边先生,弯着身子,低着头,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孩子他娘去世的早,自己把孩子养大,谁知道自己老了之后,儿子反倒不是自己情感上的寄托,就连简简单单的父子间的谈心都变成了奢求。

买了安眠药,却终究是没有勇气吞下去,送给了一位在酒馆喝酒夜晚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客人。借酒消愁愁更愁,心中这无法言说的愁,在面对这位完全陌生的客人反倒得到了倾诉。生活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总是容易在亲近的人面前彼此相视无言,面对陌生人反倒容易敞开心怀。

听了渡边的自白,这位陌生人觉得他这一生活得实在是太无趣了,应该带着他去找点乐子。可是,一夜寻欢之后,老人心中并没有半点释怀。这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位身患癌症的老人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我们很多时候也会以为,生命在于及时行乐,可是导演用这位老人的体会告诉我们,当面对人生的重大事件时,找乐子也得不到真正的快乐。相反,这一夜过后,老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03-

科里的一名科员想要辞职,因为这公务员工作实在是太无聊。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也像科长这般几十年如一日无所事事地上班混日子的生活。于是,她找到了请假没去上班的科长,请他盖章批准。

这位年轻科员身上散发的朝气与活力打动了老科长的心,老科长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生还可以活的这么随心所欲,这么快乐。年轻就是好呀,可是自己年轻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了呢。现在自己老了,病了,想做什么也晚了。真的晚了吗?老人自问。不不,一定还可以做到什么的。对了,那个地下水道的积水,我还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

想到这里,这位科长结束了自己的假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在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导演的表现手法呀,当科长迈开步子下楼的同时,另一人恰好上楼参加生日宴会,同时生日快乐歌响起,场面特别欢快。这一对比烘托,恰到好处。我想,这一刻,不仅是另一个人的生日,更是渡边先生获得重生的时刻。

享受生的欢娱,多么可贵啊。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04-

如果我们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旅途即将到尽头,我们会怎么做呢?

是平静的等待,还是手足无措充满了慌乱。曾有人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有多长,而在于有多宽广。可是,我们还是会希望自己的生命能长一点,再长一点。这便是生之欲,我们对这短暂的生命是拥有各种强烈的欲望的。

我们渴望青春,渴望活力,渴望长久,渴望得到。不管是看得见的世俗的物质世界,还是看不到的极其宽广的精神世界,我们都有着得到的欲望,这是生命原始的欲望。我们否认不了种种欲望,生命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如果可以,真心希望,不论是这眼前的苟且还是诗和远方,我都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呀。

这有限的生命,总是充斥着无尽的欲望。但是,当这无尽的欲望注定被判了一个限期,在这个看得见的限期里,会优先满足怎样的欲望呢?

生命最后的限期不到半年的渡边先生,这名市政厅的老科长,用人生最后一段短暂的旅途诠释了这一点。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地下水道的积水得以排除,市民渴望建造的公园得以顺利竣工。

-05-

最后,渡边先生终究是逃不过死亡这一劫,带着微笑倒在了自己付出过艰辛的公园里,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哼着歌儿,无比的欢畅,带着慈祥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公园,就像母亲注视自己的孩子那般。

想着自己一个将死之人,终于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点什么。虽然在公园的表彰会上,自己并未得到副市长的提名,没有获得荣誉,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市民也会记住自己的。人这一辈子,重要的就是无愧于心哪。

渡边先生的死,或许改变不了工作机关中的种种弊病,改变不了制度上的种种不合理,很多工作人员或许还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尸位素餐,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终有面临死亡的那一天。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能找到属于自己生命的意义。于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自己能坦然面对不至于惊慌失措。

对了,这部电影叫《生之欲》。

生命多短促,少女快恋爱吧,
趁红唇还没褪色前,
趁热情还没变冷,
谁都不知明天事,
谁都不知明天事;
生命多短促,少女快恋爱吧,
趁黑发还没褪色前,
趁爱情火焰还没熄灭,
今天一去不复来,
今天一去不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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