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没下过厨，今天做了一桌饭。四菜一汤，备料准备做了一半，然后点火依次出锅，不到一个小时完成，味道不错，因为十分钟大家都吃完了。这次练习感觉从容，似乎有提高。
做饭这事儿需要无师自通。从小看爷爷和爸爸做饭，耳濡目染，做饭的次序基本上也能说个七七八八。真正操家伙上灶起于偶然，别人等着吃，自己稍微一铆劲儿，也就整出来了。刀功和火候则需要练习和悟性。不过，家常便饭，刀功不必太讲究。土豆丝切细了好吃，切得粗粗细细，参差不一，也好吃。做西红柿蛋汤，完全可以用手掰嘛。火候的把握其实也有个宽泛的区间，无法说清就说因人而异，关键还是不要手忙脚乱。在我看来，除非要做厨师，刀工和火候都无需刻意练习，否则容易丧失兴趣，水平就难以提高。
我也从来不按照菜谱行事。菜谱是阅读材料，好看，非常适合思想实验，甚至可以考证研读，是另外一种乐趣，但是真到了做菜的时候，记个大概启发一下思路就行了，搭配和操作还要依靠即兴发挥。即兴发挥依赖于平日里的见闻和内化，所谓功夫都在诗外，平时吃过哪里的饭菜，感受怎么样，这些都会在自己做的时候派上用场。
现在做不到每天都做饭。我妈每天都做一日三餐，她总挂在嘴上，最愁的事情就是明天吃啥。大人的，小孩的，还要变化，不要重复。重复地做每天不要重复的事情，这就是妈妈要做的饭。所以这事儿很不容易，最后就变成，妈妈大体上遵循一个模式，按照时令和技能，多少菜多长时间重复一遍，再加上一些必备菜式，就差不多了。所以我最后吃到的也就是那么多，比较稳定。假以时日，就是固定的家庭口味。
当我的口味不知为何开始改变，比如我越来越喜欢西式沙拉，妈妈肯定很难满足我的需求，满足这个需求需要的改变大过她尝试的意愿。她可以尝试做中西结合的比萨饼，但是从烹炒换到生拌很难。其实是她自己不会接受这种吃法。所以，当自己的口味改变，如果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吃，就必须自己做给自己吃。其实，在生命的多数时间里，我们要么接受别人做给我们的东西吃，要么做别人接受的东西给别人吃，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给自己的一两个人吃，这样的机会不多。
说白了，这就是生活的日常。从吃开始讨论这个事儿的有部电影，是李安的《饮食男女》。李安说的是日常中的碰撞，表面波澜不惊，却陡然变化。但是，多数人生活的日常远远没有电影中铺陈的那么多元素，多数人的生活是华莱士描述的“水”，平常如流水，总是一模一样地重复。
今天炒的青菜混合了茼蒿和荠菜，昨天吃火锅剩下的，加了香菇，油盐照例很注意减量，中途记住把火开小了，增加在临出锅前调上一勺橄榄油。西兰花配上杏鲍菇和斑节虾仁，看到冰箱里剩了一小截腊肠就切碎了，起锅的时候一并放进去。还有没吃掉的午餐肉和哈尔滨肠都切了一些细丝，分别加在菠菜蛋汤和炒洋葱里。效果都还可以。下次同样的菜名肯定还会有变化，还会就地取材。做得时候集中精力在当下这一桌，即使是同样的菜，这一桌其实是唯一的一桌。下一桌将会不同，不同在哪里，做好下一桌的时候，自己大概能够体会到。
我的同伴说，做菜要有诚意。我想，所谓诚意，就在做的那一时一刻里。这样的菜，其实不会重复，端到别人面前，别人或许不会觉得不同，但是，总会有人感觉得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