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端午没有回家,一个人跑到了陌生的城市里去,我是一个极害怕孤独的人,特殊的日子,不熟悉的地方,更是使我觉得恐惧。打开了聊天软件,不停地去滑动手机的屏幕,看着一张张光鲜靓丽的面孔,很期待与他们说话,可当消息提醒真的想响起时,心里又觉得这些面孔变得可憎了。
关上手机,不由地蜷缩起身体,这样的姿势给了我一些踏实的感觉。躺在宾馆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鸣笛和不远处的正在施工的大楼那里传来的敲敲打打声,就好似我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地颤动我的胸腔,让人慌乱,我知道此时的外面下小雨了,这意味着今天势必不会出门了。
自上大学以来,我最讨厌的日子就是放假,元旦,清明,端午,国庆,一年到头假期太多,还有漫长的寒暑假。因为,每到假期,要么就是无处可去,要么就是孤身一人,故乡还在,可是家对我来说太遥远。家是什么呢?我定义的家是,能给我归属的地方。可我所住的地方,只有宿舍里我的那个床位才给过我这种感受。我还未上小学时,父母便分开了,我没有过选择的权利就被判给了母亲,成长过程中大半时光是在母亲那里度过的。她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却急躁和自私,很快她就再婚有了孩子。她不许我到奶奶家去,不许我吃弟弟的零食,不许我在家里提到我的父亲。从小开始,我便是一个敏感的人,很早就知道该把哪些话藏起来,该怎么样去讨长辈们的欢心,回忆起童年时期的点点滴滴,至今还会难过。没拍过全家福,没去过游乐园,存下钱来偷偷给自己买零食,学校获得的奖状也只能收在书橱里。我很感谢母亲抚养我长大,感谢她严苛的要求,可我也难以不责怪她在我心里留下的抹不去的创伤。
小时的我,似乎比现在要坚强,不会因自己的家庭出身而自卑,也不会害怕一个人玩。现在的我,变了一些,我会羡慕同住的舍友偶尔的想家,羡慕她们家庭的微信群,羡慕父母打来的电话,羡慕母亲寄来的漂亮衣服,甚至羡慕她们有个不错的男朋友。很多时候,我难过可我不知道告诉谁,身边的人看惯了我总是一副笑口常开,笑声爽朗的样子,我更加难以启齿。我希望能有人理解我能看透我的内心,可又担心这样的人太多,我不想成为一个被同情的对象。
假期一到,舍友们满心欢喜的收拾行李,或回家,或旅行,或约会,我就坐在我的桌子边或站在她们的行李箱旁,带着笑意地答上一句:“哎呀,回家太麻烦,不想回去啦。”等到她们都离开后,我便锁上房门钻到被窝里,好几天不再出去。渐渐地就喜欢上了一人独处的轻松,也逐渐走向了那种无人可与倾诉的孤独。我会读好多好多的小说故事,把自己放到林黛玉、曹七巧、顾曼璐似的位置上,替她们哀伤,寻找内心释放的途径。
那个端午的晚上,我开着灯坐在椅子上放声哭了,不用各种心灵鸡汤浇灌自己,不规劝自己,不做那个乐观、充满正能量的人。就是要尽情的埋怨命运不公平,就是要哀叹自己的不幸,就要蛮不讲理地去咒骂生活。一直到眼睛肿胀,头脑发痛,精疲力尽的时候才蒙头睡去。
隔天,是房间里的光亮唤醒了熟睡的我,强烈的光刺得本来就浮肿的眼睛更加酸涩。我狠狠合上双眼转动了几下眼珠,再次努力睁开,我看到了窗外明亮耀眼,太阳斜挂在空中,阳光透过窗帘的间距刚好照在我枕上,脸颊上在微微发热,就好像一双丰满细腻而又足够宽厚的手在怜爱地抚摸。我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走到窗前将窗帘全部拉开,打来玻璃,闻到了来自地面的水蒸汽的味道,荧光黄中的断垣残壁也不丑陋和颓废了。我想起其实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有时之所以看不到,并不是它没有来,而是被乌云遮住,风吹云散,你便见到了。我如此,幸福也如此。
躺回床上,裹紧身上的被子,轻轻闭起双眼感受阳光的爱抚,从没有哪个时候能比得上那个时刻的舒适和踏实,那温暖就好像随着呼吸进入了我的身体,充满胸腔,最后躲藏到心底。鸣笛和金属的敲打声还同昨日一样响着,好似在说,孤单的人莫忧伤,阳光总会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