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两年未来家中的母亲,自年前在常州一别后,每有通电话,都少不得念叨几句:想念你和二丫头还有孩子们得很,暑假一定要过你那边住个把月。我知道,晕车又节俭的母亲,这是真的思念我们思念得紧了。
时间便在母亲的念叨与期盼里不紧不慢中又匆匆而逝着,转眼间,暑假便也如期而至了。临要来前的母亲还颇受了些小煎熬,要一起过来的小侄儿因为乳牙被虫蛀需进行治疗,约了每周一次的见牙医,是必须要去的。于是,母亲又心情备受焦灼地等了两周,好不容易买了票出发的日子定了,再打电话给她时声音里竟听出了孩子般的雀跃。
常州到厦门,即使是动车,也有着近10个小时的车程,到了这边时,有些晕车的母亲加上年纪确实大了易疲劳,第一天,照例的要好好休息睡一觉缓缓神。
待到第二天休息得差不多,便就开始闲不住了,天没亮就起了床。开始几天,在二妹家角角落落的捡东捡西地洗着。尤记傍晚到二妹家坐时,二妹小声无奈又好笑地说着,我那些皮鞋呀,估计都被老妈洗呀晒的搞坏了。正说着,母亲又抱了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进来,叫二妹收,二妹一面接住一面惊讶着:这些衣服怎么都这么面生?待仔细一看,原来尽是些大多已确定不穿的,或门口角落或浴室旁放着擦水迹只待脏了就丢掉的旧衣服。于是笑着和母亲说了原因,然后自然少不得受了母亲一番批评唠叨: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不会过日子,这么好的衣服怎么说扔就扔了。惋惜之情,责备之意,尽在言中,还有着一些儿大不由娘的无可奈何。
待到在二妹家捡捡扫扫几日再无可洗之物后,母亲便开始对我家的彻底清除了。其实,知道母亲是爱整洁又闲不住的,所以在她来之前我便已发动家里大大小小将家中一应物品该物归其位的归了位,然后该扔的扔,该藏的藏,该洗的也洗了。但是,依然过不了母亲的关,那些鞋柜里的所有鞋啦,床上的所有枕头被子,甚至于扫把畚斗垃圾桶的,都被母亲找出来洗洗晒晒了。
母亲的性子,我知道说了她也不会就闲着,便干脆由了她。一时间,忙碌着的母亲成了我身边最温暖最美好的风景。母亲在水池边洗衣时,我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安静地听着她的唠叨发着呆,或者与她闲聊,阳光真好,空气里尽是幸福的味道。
逆着光,望着头发已然花白的母亲,背也有些微驼的母亲,一面认真搓洗着衣服,一面教导着我说:与人亲近的,贴身的物品,最好闻的味道就是阳光的味道,再好的香水也比不过。还有,洗被子枕头,必须要用热水浸泡搓洗,才能除掉汗味,才能有漂洗干净的清香。时光忽然被缩短,一面做事情一边唠叨的母亲,恍若儿时,依然年轻的母亲。
想起每年家乡的梅雨季后,母亲必然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一起,搬动着她出嫁时带来的有限的几个油着朱红色油漆的木头箱子,在收拾得平整光滑的小院子里,用长条的木头凳子,担上竹槁,一床床地翻晒着被子,一箱箱地翻晒着衣服。母亲晒过的被子,冬天铺到床上打开时都有一股好闻的阳光的味道。那些装衣服的箱子打开时,棉布衣服和着阳光的味道,成了长大后异乡漂泊时深深想念着的妈妈的味道,牵引着回家的路。
恍个神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又到楼上找了丫头们的书包下来洗。我起了身子赶紧说,先别洗了,休息下别累着。母亲笑回:这点事,哪就累着了。你只管坐着就是。母亲的言语里,也有着幸福的味道。
原来,世间所有的母亲都一样啊,无论年轻,或者老年,能呵护儿女的那一刻便就是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