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事务所里，慌慌张张闯进来一个男人。

他目无神采，眉间拢着一团黑气。一进门就手足无措地喊：“请，请你们，救救我。”

1.

“嗨，你听说了吗？”王芳一脸神秘，转过头和后座的古珊珊说。

“什么？”古珊珊将头从英语书里探出来，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王芳。

王芳一抬下巴，指向教室后面的黑板，压低声音说：“隔壁班的林若初，跳楼死了。”

“什么！！”古珊珊彻底将英语书放下，将头往前凑了凑：“真的假的？为什么呀？”

“当然是真的。我和她住一个小区呢。”王芳顿了顿又说：“据说是抑郁症，真是可惜。”

“这人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古珊珊和林若初不在一个小区，也不同班。彼此并无什么交情，此时也露出无限惋惜的样子：“她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怎么会得抑郁症呢？有什么想不开吗？”

“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王芳一耸肩膀：“听说她父母亲对她不怎么好，她爸下了班只会喝酒，喝多了，就老骂她赔钱货。她妈好像经常呆在牌桌上。家里有一顿没一顿的。好多时候她都自己做晚饭吃。”

“哎，听说有一阵，她和我们班的徐远飞挺要好的呢。”古珊珊的同桌邱淑芬也放下英语书，将头凑了上来。

王芳自然地将目光转向徐远飞的位置。

徐远飞拿着英语书，显得心无旁骛，在认真早读。大大的英语书，刚刚好将他的脸庞遮了个严实。

其实，他心里纷乱如麻。难过，伤心，心疼，疑惑……不断地涌向心头。

耳边，又传来她们三的对话。一字一句，似针扎，似斧凿。

“后来他们怎么就疏远了。”古珊珊望着徐远飞的侧影，发出疑问。她心里对徐远飞颇有好感，只是不敢在人前显露出来。

徐远飞不仅长得白净，帅气，更难得的是性格温和，自信，阳光，又是校篮球队主力，成绩也好，可以说是全面型人才。好多女孩子都对他颇有好感。因此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牵动了很多双眼睛。

“不清楚，应该……是徐远飞提的分手吧。”王芳迟疑地推断着，忽然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了，好像就在他俩疏远后不久，就听说林若初起了抑郁症，还为此休学了一个月呢。”

“诶，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和徐远飞闹掰了，所以她才抑郁啊。”邱淑芬迟疑着说，又看看徐远飞。

古珊珊叹口气：“可是那段时间，我看徐远飞也是很低落的。我还一直以为是他被甩了。”古珊珊说着低下了头，怕被别人觉察出，她对徐远飞不一般地关注。

“很有可能。”王芳闪动眼珠子回答了邱淑芬的疑惑，然后做总结陈词：“哎，早恋害人。我们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吧。”

王芳挑起了话头，又结束了这个话题。此时三人不约而同的静默，纷纷拿起英语书本，跟着早读大军，一起投入到早读课上。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林若初”这个名字，在她们的心里，就像是秋风吹下的一片落叶，掉进池塘中，打了几圈涟漪后，复又归于平静。

可是这个名字，对于徐远飞来说，无异于狂风骤雨。更甚一点，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徐远飞睁眼闭眼，眼里全是她。

他们不在一个班，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呢？

初一下学期的奥数竞赛排名表出来了，第一名，林若初；第二名，徐远飞……

女生奥数比他好，倒是让他高看了一着。

于是，有个假象的竞争对手在前面领跑，让他学起奥数来，更有干劲了。

奥数兴趣课上，他会认真审视，她那张永远蹙着眉头，低头沉思的脸，揣摩那脑袋里是如何精奇地构造，有时甚至能够想出连老师都出乎意料的解决方案，并暗暗佩服。

可是到了初二下学期，不知怎的，她忽然退出奥数了。为此，他去找了她。

“林若初，你奥数那么有天分，怎么不学了呢？”走廊上，他大大方方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无可躲闪，只好对上他含笑的双眼，低声说：“我家里事情比较多，没有那么多精力学别的，眼下只想把功课学好。”

“可是全市奥数竞赛迫在眉睫，你这个时候退出，不大好吧。”他上前一步，温和地说：“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克服，可不许你掉队哦。”

于是，就像大多数我们知道的故事一样，他们也顺理成章的发展。

她没来上奥数课，他便给她将试卷资料带去，又催她交作业。他有不懂的题目，也去请教她。他风趣幽默，自信爽朗，常惹得她抿嘴轻笑。

渐渐地，放了学，他会推着自行车等她一起走。送到她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后，他再翻身上自行车，飞快地掉头，往自己家骑去。

她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笑得次数越来越多，笑的时候，长睫毛忽闪忽闪地，嘴角还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戒不掉她的笑容了。

终于在一个气氛很好的夜晚，他牵住了她的手。两个年轻的心，就好像吃了糖一样的甜蜜。

周末的时候，他们经常约好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写作业、逛小公园、看电影……

她对他讲起自己的家，冷漠疏离的母亲，和嗜酒消沉的父亲，以及母亲在肚子里夭折了的弟弟。

因为计划生育，因为家里已经有了她，所以弟弟被计划掉了。当知道母亲流掉的是个七个月大的男婴时，父亲哭了。母亲也是躺在医院床上咒骂，咒骂父亲的没用。因为是父亲做得决定，让母亲去把孩子拿掉的，为了保住工作。

从那以后，家里的环境变了。而她，也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变得谨小慎微，变得不敢笑，不敢高兴，变得努力讨好，努力做好一切。生怕自己惹父母亲不高兴。

知道了这一切，他是那么心疼她。他在心里发誓，要好好守护他，用尽他的全力，用尽他的一生。

虽然才十六岁的年纪，可是他们在一起规划了长长的未来，一直规划到两人白发苍苍，一直规划到两人没了牙，成了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

往昔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残忍。

2.

这一切，都在一个多月前，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征兆，林若初忽然就对他说：“我们分手吧。”语气冷漠，脸色如冰。

此后，她一直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对待徐远飞。无论徐远飞如何舔着脸去找她，如何地逗趣、讲笑话都打动不了她。奥数课她也不再去上了。给她带的试卷资料，她也马上就当着他的面给扔了。

曾经那个轻轻抿着嘴微笑，嘴角有两个酒窝绽放，说要陪他到八十岁的女孩，就这样，单方宣布这段恋情的结束。

哪怕是他，将她堵在了小操场的角落里，在问了一长串“为啥么？”而得不到回应时，控制不住暴怒，挥拳打向她身旁的墙壁，打得自己满手都是血的时候。

她也只是用战栗又躲闪的眼神看着他，又马上低下头，决绝无情地说：“是我配不上你，我们分手吧。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然后，她迅速弓腰，从他的腋下钻出，消失在操场上，徒留他落寞孤寂的背影。

再然后，便听说，她休了学，得了抑郁症。他去她家看她，却被拒之门外。

他想，没关系，等你好起来，他还有机会，还有时间，他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

直到今天凌晨。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熬过了十二点钟，字斟句酌地给她发了条短信：“若初，生日快乐！不管你正在经历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愿意，我就在你身边。爱你，远飞。”

漫长的等待之后，手机“叮咚”的一声，终于，她回复了短信，这是她休学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回复他的短信。

寥寥数语，却让他觉得像跌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周身寒冷无比：“远飞，谢谢你曾经给我的这些温暖。我太害怕失去了，包括失去你。所以，对不起。我太累了，我走了。忘了我。你一定要幸福。”

等到徐远飞将这短信的意思揣摩透了，快速穿衣，出门，骑上自行车，来到她家楼下时，只看到殡仪馆的车子驶离的背影，在晨曦中像只巨大的妖怪，带走了他心爱的人儿。

地上，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林若初的母亲，在小区众人地簇拥下，苍老地立在初秋的凉风中，默然无语。

“冰呤”一声，他听到心破碎的声音。她是如此狠心地离开，他再也等不到她了。

这个花季少女，就以这样的方式，在十六岁生日之时，和全世界做了决绝地告别。

反复翻看手机中的短信，他在心里暗自责怪，责怪自己还是没能打开林若初的心防，没能让她从绝望中脱离出来。

同时，他隐隐觉得，林若初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变故。

他决定了，要查出真相！

再一次认真仔细地翻看林若初的微信，微博，QQ空间等，依然和刚刚分手时他已经翻看了无数次的结果一样，一无所获。

他在电脑网页上敲打出“林若初”三个字。跳出来很多的网页，大多都是小说中角色的名字。

徐远飞细细地查看，终于，在一个小说发布平台，他发现了以“林若初”署名发表的几篇文章。

将那几篇文迅速地看了一遍，徐远飞内心笃定，这就是林若初写的文。

可是他又无比懊恼自责，为什么之前没有搜索一下，没有早点看见这些文呢？

如果他之前能够看到，他就会知道，林若初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决绝？为什么会抑郁？

那么结局也许就不一样了，他会坚定不移地和她站在一起，开导她，抚慰她，保护她，帮助她。林若初也许就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弃，轻易地离开。

他开始仔细地翻看那几篇小文，文里充满了怨恨，他的心也跟着揪得紧紧的。几篇文章全是描写了花季少女被老师诱奸后，自杀化为厉鬼，回校报复的故事。

“体育老师.地中海式发型.狞笑的嘴角……”这些字眼一字一句敲打他的心脏。让他边看，边慢慢捏紧了拳头。

他在心里怒骂“禽兽！”

徐远飞开始在体育课上观察，观察刘老师的一举一动，从肢体到动作，从语言到表情。

“呀，你今天这个衣服很漂亮啊，是什么料子的？”刘老师笑眯眯地看着王芳，伸手无意识地摸摸王芳的胸部，手掌从冒尖的小毛桃上掠过，惹得王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

“邱淑芬，你这动作不对。”刘老师走过去，让扶着邱淑芬的古珊珊退到一旁。

他自己的右手抓住了邱淑芬的左手腕。

他用空闲的左手开始指导邱淑芬做双杆练习，手掌从胸部一路滑到了阴部。

可怜的邱淑芬，身体悬在双杆上，手腕又被他抓着，无处可逃，只得闭了眼，涨红了脸，希望体育课尽早结束。

而秃了顶的刘老师，此时正一脸享受的样子。徐远飞默默地看着，刘老师的下身，慢慢膨胀了。

“刘老师，你的手都摸到邱淑芬的下面了。”徐远飞忍无可忍，忽然就发了声，惹得周围的同学们一阵哄笑。

刘老师讪讪松了手：“这样练习就对了，下一个。”

邱淑芬的脸更加红了，从双杆上下来，一路跑进了女厕所。

体育课后是自由活动课，这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课。男生们大多会结伴去操场上打篮球，女生们则会去图书馆借书或者去教室自习。也会在操场上散步聊天，或者给打球的男生加油助威。

“下课。”随着刘老师一声宣布，众人都开心地各自活动开来。

“古珊珊，你留一下，跟我过来。其他人都散了。”刘老师领着古珊珊，往操场东北角的体育馆走去。

“远飞，走，一起打球去。”体育委员刘凯扔过来一只篮球，笑着邀请徐远飞参战。

徐远飞抱紧了球，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对刘凯说：“你们先去，我之前有东西落在体育馆了，过去找找。”

“好，那我们就不等你了，先开始了啊。”刘凯微笑转身，向着前面的男生们跑去。

体育馆只有一层，年久失修。除了外面几间器材室，里面就是一个空荡荡宽敞的大房间。房间像个小礼堂，有台上台下，台上还挂有帷幔，台下又分成几个区，中间有球网，靠着墙有篮筐，可以打排球，打篮球。

平日里都没有学生过来。只有下雨天的体育课，体育老师，偶尔会安排孩子们到体育馆内上课。即使是下雨天，体育馆里，有些角落，也会淅淅沥沥地，漏下雨水来。

3.

刘老师领着古珊珊来到体育馆，进去之前，谨慎地向后张望了一眼。徐远飞立马抱着球蹲下，装作在系鞋带。

等到他们俩都进去了，他才迅捷地一溜小跑，跑到体育馆门边，贴着身子听里面的对话。

“珊珊呀，你这体能太差了。马上要中考了，体育成绩也是占一定分数的。”刘老师说着，拿起一张折叠的垫子摊在主席台角落里：“来，躺下做仰卧起坐，我给你压着腿。”

“刘老师，我……”古珊珊心里有点惶恐。

“我什么我，快躺下，多练习，体能会跟上去的。我这是好心，免费给你补课加餐呢。”刘老师严肃地喊到。

古珊珊顺从地躺下身子，曲起膝盖，将双手枕到脑后。

刘老师大刺刺坐在古珊珊脚边，一只粗壮的手臂，揽过两条纤细的腿。

他用手将角落里的帷幔打开一点，刚刚好可以挡住这角落，这垫子，还有他和眼前这迷人又可怜的女孩子。

刘老师的嘴角勾出一丝狞笑，开始下指令：“做吧，我给你计数。”

古珊珊开始做仰卧起坐，而同时，刘老师享受着她每次起身时，胸部的小毛桃撞击他手臂的感觉。

他将手暗暗调整位置，以便更好地体会这汹涌柔软袭来的感觉。片刻以后，刘老师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私处，尽情地搓揉着。

古珊珊惊呆了，她停住了动作，害怕地说：“老师，我不想做了。我，我想出去。”她想抽出自己的腿，可是刘老师那只粗壮手臂，箍得紧紧的，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刘老师卸下伪装，露出真实嘴脸，一脸坏笑，一把将古珊珊上身推倒，翻身坐在了她的身上，一双手肆无忌惮地掀起她单薄的卫衣，伸到了她的少女式胸衣里面。狞笑着说：“珊珊，你开始发育了呢，要变大姑娘了。”

古珊珊想防卫自己，可是这个姿势，这种局面，她不知该做怎样的防卫。她惊慌的张着小鹿般的眼睛，用纤细双手徒然地抓住了那两只粗壮的手腕，却阻止不了那手的揉动。

她只是涨红了脸，不断哀求到：“刘老师，不要……”

“不要什么？”刘老师咯咯淫笑着“是不要停吗？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刘老师换过手，一只手将古珊珊两手都紧紧按在胸前，另外腾出一只手，开始往下褪去古珊珊的裤子：“珊珊，别怕，我会轻点的。”

古珊珊害怕极了，可是在刘老师的淫威之下，她都不敢大声呼救，只是不断哀求：“老师，不要，求，求求你了，不要……”

正在这时，一只篮球飞了进来，“嗵”的一声巨响，砸了礼堂一面玻璃。“哗啦啦”，玻璃应声而碎。

刘老师也被这声响震得一惊，停住了手头的动作，松开古珊珊，直起上身，转回头查看。

徐远飞跟着那篮球，随即进了体育馆。

他迅速地抱起球，站定身子，对着刘老师笑着说：“呀，刘老师，不好意思，玻璃碎了，我会赔钱的。”

刘老师面色阴晴不定，低沉着声音问：“你打个篮球，怎么还跑得这么远？”

徐远飞讪笑着：“都怪刘凯，他说要来个远投，结果球没进框，反而飞了出去。我跑过来追球，一不小心又踢了一脚，球就一直滚进这体育馆了。”

古珊珊已经从刘老师身下钻了出来，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徐远飞，更不敢看刘老师。

因为看过林若初的文章，徐远飞知道，古珊珊此时心里，一定羞怯害怕得厉害。

为了不让她觉得难堪，所以他并不看她，只是说：“珊珊，你妈好像刚还在操场找你呢，现在可能去教室找你了，你快去吧。别让大人担心了。”

古珊珊低声“嗯”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待古珊珊离去。徐远飞脸上的笑慢慢凝住了。他将篮球重重地砸向刘老师，冷着脸，低吼了一声：“禽兽！”

刘老师心下了然，也露出一副凶相，厉声说：“难怪你小子今天几次三番和我作对，原来都是故意的。”

“不错，我就是故意的，我问你。”徐远飞一咬嘴唇，坚定地看着主席台上高高大大的刘老师：“一班的林若初，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刚才不都看见了吗？就做男人对女人该做的事。”刘老师跳下主席台，慢慢走到徐远飞跟前，狞笑着说：“你有本事去举报我呀，看看是古珊珊丢脸，还是你徐远飞丢脸。”

“她们还都是孩子，你这个畜生！”徐远飞飞起一个拳头，冲向刘老师面门。

刘老师恶狠狠地说：“你今天坏了我的好事，还敢挑衅我。我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该怎么做学生，怎么守规矩！”

他的块头比徐远飞大，力气也比徐远飞大了许多。几个回合下来，徐远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狠狠揍倒在地。

他朝徐远飞的脸上唾了一口，坏笑到：“小子，实话告诉你，这学校里，我有的是人，和我一样的老师还有不少。想扳倒我们，你还太嫩了。”

他走到体育馆门口，拿起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套，拍拍衣服上面的尘土，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徐远飞倒在地上，拽紧拳头用力地捶了几下地面。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还因为刚刚的打斗，而充血变得通红。

他恨，恨刘老师的无耻，也恨，恨自己的无能。

许久，天色暗了下来。

他才起身，带着满身的伤痛，以及风干在脸上的唾沫，慢慢回家了。

晚上，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林若初的头像，以及之前两人的聊天记录。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斯人已去，徒留伤怀。

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她还听得见吗？他想给她报仇，可是他有能力吗？他想保护古珊珊还有其他女同学们，因为她们就是曾经弱小害怕的林若初，可是他行吗？

情不自禁地，他在对话框中写下：“若初，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自己承担了那么多？”

“你一直说，你配不上我，是因为这个事吗？你好傻，在我心里，你是最珍贵的。你是纯洁无瑕的。”

“错的不是你，是那个禽兽。可是为什么，你却走了，他还活着。”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让我来保护你呢？”

“你以为，你发生了这样的事，会失去我。所以你才狠心，先让我失去了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失去了你，我有多痛。”

“我一定要杀了他，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他闭上眼，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那么多日日夜夜，那么深地思念，明白真相后地痛楚，此刻都只能化为无声的眼泪，默默地流淌出来。

“叮咚”一声响，手机微信的声音响起。

徐远飞睁开眼，惊奇地发现，林若初给他回复了：“远飞，谢谢你，不要为我做傻事。珍重！”

4.

夜，变得不再宁静。

徐远飞看着手机，激动了起来，他飞速地打字：“若初，是你吗？你在哪？我好想你。”

“我在你身边。不过我不会让你看见我的。因为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

“我不怕，我很想你。”

“我之所以还没走，就是为了报仇。所以，远飞，你不要为了我做傻事。你有大好的前途。我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

“若初，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若真想为我做什么，那就别犯傻，好好活着，一定要幸福。”这句微信回复出来后，任徐远飞再怎么打字发消息，林若初也没有回复了。

几天后，又到了上体育课的时间。

古珊珊忽然一反常态，走过来，往他手里放了张纸条，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徐远飞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今天如果课后他留女生，你千万别插手。初。”

徐远飞看着古珊珊，却并无任何异常，还是一直和边上的女生们说说笑笑，似乎她已经记不起那一日曾有的难堪和羞怯。

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古珊珊，就见她面若桃花，五官妩媚动人，才一周的时间，身体已经发育开来，胸部在同龄女生面前，显得饱满又诱人。古珊珊今天身上散发出一股娇媚气场，让人乍见流连，不忍将目光移开。

当徐远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随即清醒之后，他警觉，古珊珊今天很不对劲。

她不是古珊珊，她是林若初安排的诱饵，就等色鱼来咬钩。

不出所料，今天一整节体育课的时间，刘老师的目光都在古珊珊身上留恋，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爪子来。

果然，下课之后，他将古珊珊留下了。刘老师走到徐远飞身边低声说：“小子，今天上课你还算老实，下课以后给我滚远点。要是还敢来捣乱，小心我再不客气了。”

徐远飞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刘老师哈哈一笑，领着古珊珊，哼着歌，往小体育馆走去。

徐远飞借口肚子疼，并没有加入男生们的篮球赛。依旧折返，来到小体育馆外面。

忽然，一阵阴气森森的风吹过来，太阳还挂着，可是体育馆四周，就这样暗了下来。恍惚中，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在徐远飞面前，背对着徐远飞。

“你，是，若初？”徐远飞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开口问道。

“是。”那个身影声音低低的。

徐远飞想拥她入怀，可是张开手臂，却抱了个空：“你……”

他心里明白，他们现在是阴阳两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只是想劝你，不要进去。我不希望到时候警察怀疑到你头上。”那个身影继续说：“上次你和他打了一架，为了不牵连到你，我只好暂且放过他。听我的话，去打球吧。刘凯他们，还在等你呢。”

“是。我去打球。”徐远飞双眼直直的，回转身，来到了篮球场上。

他和男生们在一起，无比兴奋地抢球，出了一身汗，然后放学回家。忘了古珊珊，忘了刘老师，忘了原来要做的一切。

直到第二天。

徐远飞来到学校，发现校门口停着两辆警车，几个警察设了防护栏，正在操场东北角的体育馆门口，做现场勘察。

像是灵光一闪，他猛然记起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而且他隐约觉得，自己昨天被催眠了。

身后，一双手拍上他的肩膀，一个声音低低说：“刘老师死了，而且据说死的很恐怖。”

他吓了一跳，转回头，原来是刘凯，他脱口而出问：“你怎么知道？”

“昨天刘老师的最后一节体育课是我们班的。我又是体育委员，所以刚刚被叫去做询问了？”刘凯简略地向徐远飞解释到。

“哦？他们都问了些什么？”徐远飞其实很想跑过去看看，但是他远远望见，围观的学生们根本不让进去，警察正在驱散他们，让他们去上课。

“也没问什么，就问上课有无异常，下课时，谁最后一个和刘老师接触。”

听刘凯回答，徐远飞立马想起了古珊珊，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焦急的往教室走去，希望能快点儿看见古珊珊，一边随口问道：“你都怎么回答的？”

刘凯认真地说：“据实回答呗，体育课后，我帮着刘老师将体育器材搬回体育馆，就来找你们打球了呀。我就是最后和刘老师接触的那个人。后来他又见了谁我就不清楚了。体育馆里面我也没进去。”

听了刘凯的回答，徐远飞忽然顿住了脚步。此时已经到了教室门口，透过窗户，他看见古珊珊正拿着语文书上早自习，一边又和同桌邱淑芬，前座王芳窃窃私语。

昨天仿佛是他的一场梦，现在让他有点傻傻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他虚构的，还有哪些是被谁安放进他脑子里的。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座位上，拿出语文书，根本无心学习。

正发着呆，同桌陈杰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他：“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的教导主任昨天夜里也死了，死在家里。”

他刚想开口询问，手机“叮咚”一声响。他从书包内拿出手机，夹在语文书内，偷偷地打开微信。

“胭脂路33号。”是林若初的微信。他无暇他顾，拿着手机，一阵风似地，跑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同桌陈杰。

徐远飞蹬着自行车来到胭脂路33号。

这是一座老式民宅，门洞上方写着“勤俭持家”四个字，还挂着八卦镜。穿过门洞，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上的土地覆满苔藓，井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贴了黄色的符纸。

三个奇怪的人，站在石子路上，围着那口井。听到徐远飞的脚步声，都不约而同地回转头看向他。

探长张不凡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就是徐远飞吧。她想见你一面。”

5.

炼心结成手印，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扣住，结成一个四方形，对着水井，喝一声“起！”四个方位的黄色符纸，自动离开水井，升到半空中。

未卿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转动伞柄，大伞旋转着升到井的上方，又扩大了几倍，将井下的空间遮得严严实实，以抵挡早晨初升的太阳。

一个人形的水影，渐渐地从井下升了起来。

她面朝徐远飞，虽然是水影，却能看见清晰的五官，齐耳短发，甚至她笑起来，唇角的两个小酒窝。她开口说：“远飞，我要走了。最后就想再看看你。”

徐远飞往前一步，走到井边上，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个水影。水影见状，也伸出手来，两只手慢慢交叠。

徐远飞闭上眼，清楚地看到了，林若初杀死刘老师和教导主任的过程。还有她去杀副校长张建民的时候，被他家里的神像和张建明身上带着的护身符所伤，因而让张建明逃过一劫，她却被身后这三个人困在井中的全部过程。

他睁开眼，痛苦地喊：“不，你们不要伤害她。她是个好姑娘，那些人才是禽兽。为什么不是他们去死？”

炼心沉默，未卿沉默，张不凡沉默。

林若初开口：“远飞，他们没有伤害我。只是，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我是不能在阳间停留的。太阳一照我就会烟消云散，只有附在古珊珊或其他人的身上。而附在她人身上，对她人也是不好的，时间久了，会削弱他们的生命能量。”

徐远飞深情地说：“可是我很想你。你好傻，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承受。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林若初说：“我错了。我怕失去你。怕你看不起我。”

徐远飞默默地流泪：“我们曾经说好要一起活到八十岁，如今，你……”

“其他人的记忆，我都抹除或修改了。对于你，是我太自私，希望你能记得我。因为你是我在这世间的唯一温暖。可是如果你太痛苦，趁我还有法力，也给你抹除了吧。”

“不！我不能忘记你。”徐远飞痛苦的大喊：“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好。我也希望你记着我。可是，我真的要走了。能最后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水影笑着，从双眼流下泪来。她想了想又说：“古珊珊是个好姑娘。我一直借用她的身体，我清楚她的想法，她对你，也是很好的。我走了，就希望你能幸福。找个好姑娘，幸福过一生。”

徐远飞舍不得她走，痛苦地闭上眼流泪。

张不凡上前，轻轻拍他的背：“兄弟，时间到了。我们一起送她离开吧。”

未卿也走上前，对徐远飞说：“放手吧。早日送她入轮回，你们也能早日再相见。”

这句话似有魔力，让徐远飞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对着未卿问：“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未卿笃定地说：“能。你们有很深的缘分。等她再度轮回之后，你们还会再见面的。相信姐姐吧。”

徐远飞点点头，两只交叠的手掌，又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炼心拿出安魂珠，开始做法事。

从水影中射出一道白光，进入安魂珠内。水影“嘩”地一声，散了，变成一滩水，重又落到井中，一些水沫纷纷溅出井边。

随着炼心念经咒，林若初的一生，也像电影一样，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

徐远飞看到，她在父母亲面前的小心翼翼，懂事乖巧，也让他再一次心疼不已。又看见，他曾对她许下，要一起活到八十岁，要一直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还有她被刘老师伤害的那一幕，她的自卑，难堪，痛苦和绝望。以及她生命的最后，站在窗台要往下跳时，对徐远飞的不舍和留恋……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众人的眼。

法事做完，张不凡又和徐远飞做了一场男人间的对话和心理疏导，让徐远飞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纷纷和他们告别，重又回学校上课。

三人回事务所的路上，未卿问：“你都和那小男孩说了些啥？”

“啥小男孩呀，人家已经是男子汉了。瞧他多有担当。知道保护同学，处理起事情来，可不比我们差劲。”张不凡由衷赞叹道。

“未卿，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什么了？”炼心开口发问，因为未卿能通灵，有时甚至会看见过去未来，人的宿命情缘。

“嗯。”未卿点点头。

“他们真的还会相见吗？”张不凡也提起了兴趣。

“天机不可泄露。”未卿神秘一笑，不再多言。

…………

十几年后，徐远飞长成为一个帅气挺拔的男人。妻子古珊珊在妇保医院的产房内，历经痛苦，刚刚给他生下一个女儿。

护士将孩子包好，抱给守在产房内的父亲徐远飞，笑着说：“恭喜徐先生，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呢。”

徐远飞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接过小女娃，认真地看女娃娃的脸。

只见孩子阖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落在眼皮上，翩然欲飞。忽然睁开眼，对着徐远飞，抿着嘴微微一笑。两个小酒窝，绽放在嘴角。

徐远飞心里一动，他知道，十多年前，那个叫未卿的小姐姐没有骗他。他们真的，又相见了。

给孩子取名，徐念初。

这一次，他发誓，要用尽一生，守护她。让她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