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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潭的樱花开了。一大片粉白。一边映着天空,一边映着湖水。
看樱花的游人多。拍照的人更多。多过了五龙潭里的锦鲤。一大群锦鲤慌不迭避到潭中心去了。
几株樱花树上系满了拴着红丝带的许愿牌,风一吹,啪啦啪啦轻响,几朵樱花从树上飞下来,落在人的头发上,衣服上,这是美的。更多的落在地上,树下单薄的一层,这也是美的。小径上也落了一些,人的脚踏上去,细弱的花瓣就被碾碎了,惹人心疼。
有一年在商院的校园里看樱花。几十株樱花开得寂寞又绚烂,落花也盛大,纷纷扬扬的,地面上厚厚的一层。花落无人怜,悄悄地收拢了一些带回去,养在一只袖珍的荆条手编的小篮子里。小篮子是有一年秋天去朱家峪买的,一位老农的手工作品,不甚精美,这样的归宿也不知合不合落花的心意。
商院校园里的樱花树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人用了红丝带去绑缚它们。大约是学门圣地不允许,况且这些树年纪也轻,经不起芸芸众生那万花筒似的祈福。
五龙潭的樱花树也不算太老,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栽植至今才有三十年左右,按树的寿命来说,正值青春年少时期。可是那些人却不管,也不知道是谁起了这头——中国人太热爱依借了任何事物来祈福许愿。大明湖和千佛山诸多上了年岁的树,都是披红挂彩,承载了数不胜数的信任与期望,牵累得树上的枝桠都微微低垂了头,感觉到责任的重大与心力交瘁。
我小的时候去大姨家走亲戚,或者去小店镇上学,来来往往的,总要路过一个叫姚庄的村子。姚庄村东路边的地头,长着一棵老态龙钟的棠梨树,一年四季的,它的身体上挂满了深红浅红的布条。东南西北风一吹,像一个个红色的经幡忽啦啦地飘动。
春天的棠梨树开出一簇簇的小白花,到了秋天,这些小白花变成一簇簇的褐色小果。我小的时候喜欢吃棠梨,从沙岗的深处找到一棵隐藏的棠梨树,长在树上的果实是不能吃的,需要先要把它们摘下来用棉絮等厚物密封起来一段时间——我们叫“捂”。捂杏子,扣柿子,捂棠梨。捂透了的棠梨果,酸甜味,沙沙的,很好吃。
棠梨树属于野生土著,年岁久远的自然而然会被具有朴实信仰观的乡民们赋予某种神性,可是,泊来的樱花树竟然也年纪轻轻被神性化了,倒是令人惊诧莫名的,或者城市人民实在是百无聊赖,假借樱花来附庸某种民间“风雅”吧。
无论怎样,热闹且热闹着吧。
唯有五龙潭的鱼们是安静的,安静中又有着活泼的一面。一大群金黄橙红的像一股彩色的水波,一忽儿远,一忽儿近,直晃人的眼。这群体中的个别调皮者还要突然一下子表演一个虚拟的“鲤鱼跳龙门”,让人眼前一亮,赶紧拿出手机抓拍,一霎时它又落回集体中去了。
潭水却永远是那样的澄蓝深幽,像一面沉默的镜子,让你猜不透它在想什么。等待什么。
再也没有人来到它身边祈雨,它的内心是不是充满了失落?所谓“一夕化为渊”这样的古老传奇离现代人的生活也越来越久远了。站在潭西阁(我还是偏爱它原来的名字——潭西精舍)的二楼,俯瞰这沉静的深不可测的一泓蓝汪汪潭水,潭中若隐若现的游鱼,潭边来来往往穿梭于樱花树下的游人,一时神思恍惚。
数千年光阴流转,风知也,水知也,却都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