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梦】

是在一个篮球馆里。看台上金属栏杆的光泽,闪着一种冷酷的光,刺得李染莫名有些心惊。她怎么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场馆里?她试探着抬脚想要走出去,却不知哪里有断断续续的小男孩的哭声传来,听不真切,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割得支离破碎了。她的心悸动起来,这声音如同就生长在她的骨头里,内心深处,是这么熟悉。

她追寻着声音,迫切要去寻找真相,于是在一个一个的体育场馆里狂奔起来,沿途却又传来乒乓球掉落的声音,乒乒乓乓,一个又一个,很快就密集得像要把她淹没一样。她的胸口一阵一阵疼痛,像是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她捂住胸口,整个人向后倒去,陷入虚空之中。

李染从睡梦中醒来时,心犹直跳。她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全身被碾压了一遍。想要起床,手脚都有点抬不起来,倒是像跑步过后的肌肉酸痛,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多。

要赶紧去上班啊,她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没防备直直倒下去。躺在床上她想起了,这是周末,不用上班了。干脆在床上拉伸身体,足足做了两遍“最伟大的拉伸”才慢里斯条地起床。

陈墨推门走近前来,看着她关切地问道:“又没有睡好?”

她拢住头发,撇过头,深吸一口气才说:“你能不能不要进我的房间!”

陈墨收回想要抚摸她的额头的手,身体朝着外面,头却朝着她,以一种别扭的姿态说:“下周我要出差,还不知道要待几天,这个礼拜都会在公司处理事情。”他特地又仔细观察了她一下,接着说:“你中午让钱阿姨给你做点吃的,晚饭要吃什么电话我,我帮你带回来。”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李染冷漠地说。

“小染,我是在关心你。”陈墨忍不住声音拔高了。

隔壁传来阿姨收拾桌椅的声音,李染一顿,声音沉下来,压低了说:“你一定要在有外人时跟我吵架吗?”

“李染,是你要跟我吵架的,我从没想过跟你吵。我已经打电话叫咱妈过来陪你了。我给你们都转了钱,你们这周开心点。”说着他就往外走。

李染语塞,他永远是你在说房间漏水的时候,他却跟你说他买好了几天的菜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极快地买下这里的房子,并且强势地让李染搬了过来,还说:“这是为你好。”他所认为的为她好。隔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他越多说,越发觉得他的面目可憎。

电话响起的时候李染犹在发愣,接起来后小美焦急的声音就扑面而来,“李染真的要麻烦你,帮我去一趟办公室吧。”李染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我妈病了呀,我要带她去医院,我女儿去上兴趣班,一会我还要抽空出来去接我女儿,中午也不知道给她吃什么。你看我天天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也烦死了。我老公呢加他的班,纹丝不动,定海神针一样。还是你老公体贴啊!”

李染苦笑一声,如果有一天小美像她一样没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孩子不用她关心了,老人不用她照顾了,也不知道小美会不会后悔。李染赶紧问她去办公室要做的事情,对方才转过话头匆匆说了几句,然后万千感谢地挂了电话。

李染慢腾腾地去了办公室,帮小美在快递架上收了快递,然后把样品上的工厂的标识都处理掉,打开邮件,按小美发来的地址寄给客户。

弄完了这些,又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其实有些疲乏了,但她不想回家,睡眠不足的后果要不就是摊在床上,要不疲软地卧在沙发,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又是恶性循环。

她干脆在外面散散步,这里是一条绿道,只是严寒好像怎么都不走,南风也没有吹来,树木都光秃秃的,只有几点绿意。周边是个开放式的公园,李染在这里走了一圈后,在湖边驻足,她探头看堤岸边似乎有了嫩芽。

突然一阵大力把她拉离湖边,李染一个趔趄,转过身来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是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中年男人。但是他有一张李染永远也忘不了的脸,李染像是进入了噩梦之中,脑子里嗡嗡直响,直直盯着他,想也不想就猛地打掉他的手,全身力气朝他推去 ,想要把他推走,“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杀人凶手!”

蓝映年目光闪烁着:“我只是路过这里,你不要做傻事啊。”

李染简直要被气哭了,“你发什么神经,你害死了我的冬儿不够,你还要来害我吗?我做什么傻事?你在这里才是居心叵测吧,还说什么路过?你为什么不去死?”

随着一些人聚集过来,没想到警察也很快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者报警,还是警察就在这里巡逻,总之把他们都带到了警局。李染只是恸哭,她嘶哑地喊着,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甚至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是一直流着泪的,直到眼睛涩得像是干枯的溪流。

警察把他们分开询问,过来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周周正正,浓眉大眼的,像是刚走上工作岗位没多久的样子。李染看着他,这肯定是一个让妈妈骄傲的儿子,不知道冬儿长大了会做什么,可是冬儿永远也没有了长大的一天。

他给李染端来一杯水,询问起他们的争执来,李染艰难地说:“他开车把我的儿子撞死了。他就是凶手!我的冬儿才刚刚上小学啊,他才开始学打乒乓球,在体育中心的乒乓球馆,他出门就被那个混蛋给撞了。我的冬儿……”

小警察温声道:“我已经了解到事情过去了半年多了,而且也已经结案赔钱了。你要从阴影中走出来啊。”

李染低低地吼道:“我把钱还给他,让他把儿子还给我……”

小警察无奈之下找来两个女同事陪她一起坐着,无论她们再说什么,她只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咽不停着像受伤的母兽。

后来她们自顾说起话来,李染的耳边是她们的低语,说的不过是每天的早餐食材,晚上要不要喝汤,再到这个季节穿什么衣服,哪些运动舒缓放松……

渐渐地那些话语像是慢节奏的吟唱,李染也跟着呼吸缓慢下来。活着就是这些,吃什么穿什么,然后才是想要什么尊重、自我……但是她的生活终究是支离破碎了。

多么虚妄可笑,李染突然想笑,她的心这么碎,表面看来她的人却是完好的,甚至也看不出她的任何一处有一丝裂缝。就像她哭了这一场,就算蓝映年出现引起的侧目,引起这一场“轩然大波”,然而最终一切都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最终水流过一样,风吹过一样,不留一物。

凭什么,凭什么就她的生活要被打碎,李染只觉得心绪难安,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出脸上的肿来,眼睛大概也肿得厉害。她大力地擦脸,整理自己的仪容。

她回到现在的家中,只觉得房子空荡荡,而她像个游魂一样。犹记得陈墨当时那种“我全是为了你好”的神情,很快地签了谅解书,收了对方的赔偿款,马上买了新房子,搬了进来。一切又有什么用,就算她再花费十倍百倍的金钱,力气,她也是永远地失去她的孩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着给自己煮了晚饭,吃到嘴里却没滋没味的,像是嚼了摆在小店里柜台上的样品展示的假菜一样。

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明天要过来,李染觉得头都痛起来。她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整个胸腔都酸涩郁闷,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听到收垃圾的车子进来稀里哗啦的一阵劳作,咣,垃圾桶放在了车上,咣当咣当,车子的一侧挡板托着桶上升起,哗啦啦是垃圾倾倒的声音,然后又驶向另一个回收点……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却还是睡不安宁,又在做梦。梦中还是在那一个个场馆里绕,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场馆的走廊里,也是模糊一片,到处是黑影,影影绰绰地,走动间好像有什么一团蠕动着跟着她。她不敢停歇地奔跑着,每一个玻璃门的出口都失灵了,没有感应,也撞不开来。

她心里焦急,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她到底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突然,她的母亲出现在面前,一张放大的脸阴沉着,二话不说就掐她的脖子。那双大手像是恶魔的触手一样,缠绕得李染呼吸困难,她挣扎着,手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体温好像在一点一点流失,她心里隐约明白,对自己说,快点醒来吧。


李染挣扎了许久才从梦魇中醒来,以至于听到敲门声,还有点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她的母亲,如果可以她只愿意叫她黄女士,赫然站在外面。才在梦里见了她虚化了的样子,这么快见到真实的脸李染不免一阵恍惚。

黄女士显然不满:“那么晚还没起来,怎么那么久。”说着还整了整她身上变形了的松垮的衣服。

跟在李染后面的黄女士犹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李染忍住一声不吭——经过无数次的浪费口舌,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

比如“我买给你的新衣服呢?”她必然有一堆理由,也没有想过要去接她,必定是不要的,费油啦,不合算啦……

她的母亲一向异常配合父亲的自私自利,从小家里最好的一切都是父亲的,她的母亲则虔诚地尽心尽力奉献自己,并以此为唯一的神圣的光。

不光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外人面前也自觉矮人三分,而且还要拉上李染。

上大学的时候,李染觉得马上能离开这个家了,她养了一只自己喜欢许久的小狗。就因为父亲说了一声吵,她的母亲就能当着李染的面摔死那只小狗……

在李染早出晚归几天之后——是的,她避免跟黄女士在同一个空间太久,黄女士忍不住了,“钱阿姨怎么不来了,不是要打扫?”

“你不总是唠叨,请人打扫浪费钱吗?她这几天都不来了。”李染淡淡地说。

“你说说你正经事情么不放在心上,天天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我在你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你觉得浪费时间你还来?”

“要不是陈墨请我来,我才不来呢!”

李染没有再理她,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大概是太累了,刚躺上床没多久就已经入梦,梦里全是冬儿的哭声,这次已经看不出来自己被困在什么地方,只觉得黑暗就要把她吞噬。她翻来覆去,又挣扎着醒来,觉得枕头底下有些异样,她一把拉开,明晃晃躺着一把剪刀 。

她呼出一口气拎起来就去找黄女士,“怎么回事,你居然放一把剪刀在我床上,你越来越过分了。”

黄女士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你是中邪了,好好的不睡觉,这个剪刀放个几天就好了 。”

李染拿起来拍在她的桌上,“你才是中邪了,要放你放吧 。”

黄女士追到门口,“上班上班,上得天天白着一张脸 ,陈墨早就让你别去了,早点再生一个是正经 。”

李染在心中悲鸣,巨大的哀痛和怒火反而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的冬儿,他的小的时候我天天抱着他,我看着他牙牙学语,我看着他笑语晏晏,我看着他神气十足地背上书包去上小学了。可是他就这么没有了,我中邪了?难道他是可以这么容易被抹掉的记忆吗?他是我活生生的冬儿啊。是我的宝贝,我的孩子啊!

李染在市中心的人民医院心理门诊室门前站定。

除了位置偏僻一点,这里跟跟别的诊室也没有什么不同。有个消瘦的老太太 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大概是个儿子陪着她 ,他们在说着要再配点上次吃的药的事情 , 还有一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呆呆地看着一处……

而她呢,说不清自己是好奇多一点,还是因为这好几个月的睡眠问题到了迫切需要整理了。总之在她正经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然到了这里 。

黄女士担心家里父亲没人照料,带着对她不争气的恼怒回去了。陈墨呢,一回来就把钱阿姨叫了回来,“你不是失眠劳累嘛!家里的事情都让钱阿姨帮你做。”他这样说。呵,他又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呢。

“你叫李染 ?开始失眠多久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睡不着啦?”这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染看着这个秃着头,却留着耳后一圈头发几乎快到肩的医生,心里一阵恶寒。看他的工牌,是医院的门诊介绍上的心理专家呀!迟疑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跟我进来吧。”

里面是个小房间,有两张小小的长条沙发,李染靠在沙发上,酸痛的骨头稍稍舒缓了点 。

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讲讲失眠多梦的事情了。

“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有什么烦恼的呢, 无非就是些情啊爱啊, 你结婚了吧 ,婚姻里么你有婚外情的苦恼啰?”

李染有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有失眠的问题!”

“哎呀,有什么不好讲的,像你这样的姑娘可多了,我这里可多了 ,来来来,我给你一张名片,你也可以私下约我呀 。”

李染紧紧捏住他的名片,名片在她的手心里变形,破裂。

“你是心理专家?说的话这么不专业的吗?”李染不顾对方错愕的表情继续说,“我没学过心理学也知道,一个人的言语或多或少是他内心的流露 。你这么不掩饰的吗?这么饥渴难耐地想要婚外情吗?”

说着站起来把他的名片朝着他那边扔去。

有人说,人因为能忘记,所以才能渐渐地脱离受过的痛苦。李染想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一件事呀,也许在梦里她能忘记吧,其实不对,梦里的她也是孤苦的,也是恐惧的。常常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会做梦,要么是一个人被困,要么是被怪物追赶。每天的精神都很差。

有一天英姐发消息过来,说是他们社区公益服务队要找一个帮忙的人。

英姐是她的前同事,已经许多年没有正经联系过了。犹记得那时她老公每天都接送她上下班,她这样说:“我老公不让我开车,现在路上车多,不守规矩的也多,他当我的司机,免得我开车要生气。”李染当时觉得她这个人虚假得很,犹如在罩子里一般。

她回了消息:“不去了吧。”

没想到一会电话就打来了,“明天真是没有人,你就帮帮忙嘛。”

然后她也慢慢地认识了跟英姐一起的杨老师,年纪跟英姐相仿,打扮得年轻,还是个心理咨询师。好像有了她们的陪伴,日子就这样流逝得容易多了。黄昏过去,清晨又到来,每一天她都想这个礼拜要有什么公益的活动参加,要准备些什么。并且跟杨老师接触了心理学,学习的日子里也慢慢变得充实起来。

不知道英姐是怎么跟杨老师说的,杨老师也关注了她的事情:“现在还失眠多梦吗?”

李染倒是许久没在意睡眠的问题了,“好了,偶尔还是失眠,梦倒是没有连续的,清晰的梦境了。”

“那是好多了,你要知道,过去的一切你都无法改变,这是基本的物理原理。”杨老师这么说。

能改变的只是自己,李染想着。

李染没想到,提出离婚,陈墨能哭成这样。他看着她,一只手紧紧抓住李染的行李箱,眼睛红红的,想要忍住泪意,手抹上眼睛却有更多的泪水流出。

她叹口气,“你不是应该觉得解脱才是,你哭什么呀,我其实早就知道你跟你的助手一起去的邻市,竹海的确景色怡人,我们以前也去过的。是多久以前了?”

陈墨看向地面,“你知道我只是……,我跟她并不是认真的……我错了……”

李染咬着嘴唇,“我当然知道,你只是害怕嘛,出了事,我也不是没想跟你好好谈谈,只是你……”

“我以为只要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李染沉默不语。

陈墨犹在坚持:“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看现在你不是好多了吗?”

李染轻呵:“当你自作主张签下谅解书,收下赔偿款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在同一阵线了,我们就已经注定要分开了。”

陈墨嗫嚅着:“可是对方不是全责,也是冬儿突然跑出来的。就算我们坚持,法院也不会给他判刑的。当时不是就跟你解释过了吗?”

“难道还能怪冬儿吗?不管怎样,我那时是不能接受的。我的冬儿,他满心满眼就只有我们俩啊,你却只想逃离有关他的一切……”

陈墨推开行李箱,试图把她挡在门口,“我错了,我们重新谈,现在就好好谈谈。”

李染走出门,她拉着箱子就要走,顿了顿又回头,“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梦到了我们的小房子,说是梦,其实都是我在里面生活的片段。就是我们之前的房子里,房子还是小小的,一转身我们就能看见彼此,书房北面整个一面墙都是落地窗,那里是冬儿的玩具基地,他在那里玩耍,他在那里写作业,他在那里等你回家。”

“梦里面我也清楚冬儿不在了,但是我就是很安心,那才是我们的家,我的快乐时光全在那里。”

“也许你觉得重新买房子,搬新居,就可以假装这件事不存在,如果你有新的女友,让你觉得开心,让你觉得不用面对这些创伤,那我也希望你开心。”

“我心心念念还是想要搬回老房子,那不是不能面对的害怕的事情。那里才是我想回去的地方。”

她推门而出。她搬回了原来的房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班。

没想到在社区组织的公益心理咨询服务活动上遇到了蓝映年。

李染虽已接受了一阶段的系统培训,其实也还是没什么信心。她只在一个角落的办公室里,她埋头整理资料,听见了拉椅子的声音,抬头,却看见蓝映年也在发怔,一只腿已经弯曲想要坐下,来另一只腿还在人际关系的最小距离外。他犹豫了一下,准备离开。

李染两只手向后梳理过头发,也顺势按了按眉头。她把东西收起来,说:“你坐吧。”

蓝映年动了动嘴唇却是喃喃无语,半晌才说:“对不起。你现在还好吗?”

李染皱眉,“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的冬儿又不能复活。我曾经无数遍想要杀死你,心里有止不住的念头,你为什么不去死,我的冬儿才那么小,刚刚上小学……”

蓝映年不敢看向她:“我知道怎么说都像是狡辩,我那天真是鬼使神差一样,因为我女儿生日,我从外地开车赶回来 ,只一味想要开快一点。我应该再仔细一点的,说不定就能看见……看见冬儿了。”

李染突然传出一声啜泣,她掩着面,良久才抬起头,“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还要假惺惺地说着这些话。”

蓝映年也面露悲色:“你不知道吧,你儿子跟我女儿一样大,之前我们住在你们前面的一个小区。我见过你们,你背着小孩,带着他来玩,你是一个好妈妈。”

李染像是陷入回忆,脸上不知是悲还是喜,“前面小区人多,小孩也多,中心花园总是有好多小孩一起玩耍,冬儿很羡慕,总是要去。但是去那里要穿过马路,我怕他被车流撞到,一直背着他不放。我应该要拉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走的……”

蓝映年看着她的发梢,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嗫嚅着,“我放了他喜欢的奶酪条在小区的花坛里,我看他吃过的。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也十分不好过,有时候对着我女儿,就觉得浑身发冷……”

李染声音尖锐起来:“呵,我还要谢谢你?你这样觍着脸,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难道我就会原谅你吗?你妄图由我嘴里说出的话,来减轻你的负疚感吗?你羞愧也好,作态也罢,那是你的事情,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最好警惕些,别在我的视线中出现了。”

说完李染拿了东西没有看他就先匆匆离去。

隔天在社区的楼里遇见英姐,她亲密地挽上李染的胳膊,“还以为你说说的,要去那么多地方培训,一场一场的考试,没想到你真的去学习心理咨询,真的跟随杨老师学习啦。”

李染笑着说:“感兴趣就学习,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英姐有些后怕地说:“哪能想到你失眠抑郁那么严重,精神状态是真差。幸好现在好了。”

李染真切地说:“总是要好的,人的精神状态到了谷底自己也会想着反弹,而且一直跟着你们做公益,社会联系紧密了,也是在支持我。”

“是呀。”英姐说,“我们也曾经遭遇祸事,当时连租房的钱都没有……”

李染惊诧,“真没看出来,不管怎么样,我们离那段伤痛都远了,其实要感谢你介绍杨老师给我。

英姐拍拍她的手,“还没告诉你,当时是蓝映年帮了我们,他跟我老公是好朋友。你们之间的事情他也原原本本告诉我了,所以我才让你来社区帮忙呀!”

李染无奈道:“这座城市实在太小,兜兜转转总能扯上点关系。”

英姐正色道:“别的也不多说了,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李染点头:“我当然要好起来,为我的冬儿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一份去经历这个世界各种美好的,有意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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