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先生的小说集《受戒•大淖记事》,每篇的篇幅都不长,以至于让我读后感觉如前一样,又读了一本先生的散文集。这正如汪老先生在谈及对小说的独特看法时所言:"我曾想打破小说、散文和诗的界限,后来在形式上排除了诗,不分行了,散文的成份是一直明显的存在着的……"
汪老先生的小说平淡质朴,明白晓畅,一个个词语,一段段文字,平淡无奇,普通平实,毫无工巧绮丽之处,但一句句连起来,却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独特的气韵,充溢流淌,令人感动莫名,回味再三。比如《岁寒三友》结尾处:“如意楼空荡荡的,就只有这三个人。外面,正下着大雪。”只简单的寥寥数语,毫无奇巧,但读来却自有一种悲伤像雪一样纷纷扬扬落在心里,难言的凄清。又如《大淖记事》里:“都到岁数了,心里不是没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飘过去,下不成雨。”这里“飘过来,飘过去”六个再普通不过的字,将巧云和十一子相互爱慕却没能确定的情态表达得格外温婉动人。
印象深刻的《受戒》,讲述的是小和尚明海和农村小姑娘小英子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整个过程毫无曲折跌宕,平静淡泊的文字像不起眼的小河轻轻流淌,一切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浑然无痕,让人感到自然朴素之美。文章的开头:“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他是十三岁来的。”句子平白简短,于不动声色中诱使我往下继续追寻故事的起起伏伏、人物的点点滴滴。这也正是汪老先生文笔的过人之处:不追求一字一词的绮丽与奇特,力求准确第一,追求文章整体的氛围和韵味。汪老先生笔下的明海聪明善良,小英子美丽多情,两个天真纯朴的少年并没有受到世俗的污染,他们的童心充满诗意,充满梦幻色彩,无论外向的小英子,还是内秀的明海,他们都是纯情、简单又富有诗意的。故事的叙述曲尽自然,仿佛水的流动,安安静静,同时又是风行水上如云过,让人乐读不疲。文中芦苇的清香,青涩拘谨的明海,率性天真的小英子,以及一段纯美得惊世骇俗的初恋故事,让人心甘,情愿地深陷于那个“出世”的幻境,纯纯的,香香的,唯美又有一点儿淡淡的忧伤,沉溺着,不愿自拔……
文学的魅力正在于此:于阅读中升华,体味人性的美丽。至真至纯的人性之善,顷刻间,征服了你,征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