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合纵（二）

苏秦离开正在经历国丧的齐国，转而南下使楚。楚国是七雄之中最早称王的国家，在楚庄王称霸之前是被中原各国视为“南蛮”的国家。

当他踏入楚国的疆土之时，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楚人很少主动北伐——路太难走了！楚地多丛林，别的没有蛇虫一类的东西倒是不少！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搅动天下风云的第一步已经达成。因为燕王已经信任自己并准许自己以燕国使臣的身份游说其余五国。

一到楚国的国都郢，苏秦就发现这个国家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将军们带领各自麾下的士兵在军营里舔舐伤口，平民则有不少是戴孝的——他们的亲人死在了战场上。

但是苏秦并没有直接进宫觐见楚王，相反他想从楚王近臣身边打开缺口。此时，楚军刚刚兴师动众讨伐了韩国国内的大族雍氏，十分疲累。苏秦知道这是一个说服的好机会。因此他去见楚国现在的国君楚考烈王的近臣陈畛，试图以此为契机来打开说服楚王的道路。

陈畛一听燕王使臣到了，因此立刻下令接见。二人行了礼分宾主落座，陈畛开口直入主题：“阁下自燕国来，为何不先进宫觐见我王，反而要来见见陈某？国家大事，您直接和我王商议不是更快吗？”苏秦摇摇头说：“陈大人是楚王身边的重臣。苏某如果贸然前去觐见楚王，就怕出纰漏。所以，得先和陈大人您聊聊，才能决定下一步啊。说起来敢问大人：您认为当今天下，谁最具有威胁呢？”

陈畛一听就知道这是一标准的策士。但是他也很想听一听苏秦的高见。于是他说：“秦国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诸侯国。秦王虎狼之心现在没有谁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燕王希望我大楚伐秦，也暂时是做不到。毕竟我们刚刚经历了和韩国的战争！另外，大王可是憋着一口气呢。”苏秦听完了，就把话题引导到楚韩战争上来：“不知道这场战争胜负如何？”陈畛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捶胸顿足：“可恨就可恨在这！我军与韩军交战，在丹阳那个地方居然杀出一路秦军！杀了我一员大将——屈丐！”

苏秦知道这是楚军败了。于是这才又把话题引回来：“好吧。苏某倒是有一针对秦国的良策，成败皆是您的福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一听呢？”陈畛让苏秦讲出来，于是他说：“苏某略知天下大势。眼下煮枣那个地方快要陷落了。但是我听说魏王为了这个事儿和韩冯、张仪说‘你们两个如果能领兵救援煮枣以抗齐军，则孤王立于不败之地；如不来救，则孤王无能为力。’但是这只是魏王婉转的说辞罢了。事实上一旦秦、韩的部队不去救援魏国，那么过上个十几天，魏国势必要转变策略。而秦王会驱逐张仪并且侍奉楚国，韩国倒是要追随秦国去了。如果你能说动楚王令秦、韩之兵不得东进，那么这个事儿就成了。”

陈畛听了这个貌似很有道理的意见，开口问道：“那么应当如何才能阻止秦韩联军东进呢？”苏秦接着说：“韩冯跟韩王陈述救援魏国的言辞绝对不会说那是‘为了魏国’，而是讲他要‘利用秦、韩之兵以退齐、宋之军’并同时要求南方的楚国割地以收复失地。同样，张仪和秦王也不会告诉他是‘为了魏国’，而是说他要‘以秦、韩之兵以退齐、宋’，并且伐三川而回以为王者霸业。苏某的意思是请您务必说服楚王给予韩国土地，并且让秦国控制这两国议和的问题。”

说到这里，苏秦拿过地图铺开，继续说：“一旦这一步做到了，那么可以跟秦王说‘楚国给韩国土地，而秦国可以在三川逞威，而韩国不动兵就可以从楚国得到土地’，如此一来事情就会更好办一些。”陈畛也来了精神：“有点意思了，劳驾您说下去。”

苏秦点点头对陈畛继续讲：“那么韩冯东进伐魏的言辞会这么和秦王交代：‘秦不费一兵一卒而得三川之地，以攻楚、韩，以致于魏国进退两难。此时就达到了孤立齐国的目的’，同时，张仪会和秦王说‘秦、韩欲得土地而不用兵，声震魏国。魏王不愿意失去齐、楚，因而有所凭借。’如此一来，首先魏国就转变了对秦、韩两国的态度而侍奉齐、楚。与此同时，楚王想要得到魏国侍奉又不愿意给韩国土地，然而秦、韩不用兵而尽得其地！这是楚王施恩于秦、韩二王，二王受韩冯、张仪威胁出兵伐魏，迫使魏王屈服。于是楚王可以常稳操胜券以责问秦、韩，如此可使秦、韩爱楚。这个事儿要是能成，楚王一定重赏大人！当然了，前提是您必须能够全程参与，而且要促使您成为全权大臣，包括出使这一类事儿。”

陈畛已经动心了，苏秦又补上了一句话：“您要能成这个事儿，那么秦、韩二王势必喜您恶张仪。奖赏也不少。”于是陈畛下定决心入奏楚考烈王，并且达成了目的。

楚考烈王依计而行，发现达成了目的。于是下诏要召见燕王使臣苏秦。因为苏秦此时已经得到了他的足够信任，所以苏秦身着朝服入楚王宫，以陈述“合纵大计”。一番奏对下来，楚考烈王心里十分畅快：“孤王让你做丞相算了，自即日起，你代表的不只是燕国，还有孤王！苏季子（苏秦表字‘季子’），你身上已经有燕国相印，孤王也让你做楚国丞相。”说罢他站起身来作揖到地：“合纵大业，拜托了！”

于是他又先后跑遍了齐国、韩国、魏国以及赵国，皆赐封为相。于是山东六王歃血盟誓要一心团结，共同抗秦！接着六国联军合兵攻秦，气势汹汹杀到了函谷关下！

秦将王琦把六国伐秦之事上报咸阳，同时整兵备战！秦昭襄王闻报大怒，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以保秦地不失。然而望着黑色的秦军旌旗，六国联军根本不敢进攻！因为一路杀来，他们每向前一步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然而，秦军看出了破绽，开始各个击破。王琦干的最要紧的事儿就一个：进攻！他用兵一贯喜欢在防守的状态下也要主动出兵袭扰敌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敌军不占太大优势……结果是越打秦军越骁勇，而联军越胆怯！

另外秦昭襄王又从其余各郡调兵前来增援函谷关守军，导致秦军本土作战的优势凸显出来。在这样一个不利于山东六国的情况下，居然出现了更大的裂痕！因为韩、赵、魏三国开始松懈起来，进攻也不再那么努力了……

楚考烈王对战局极度不满，于是从郢都传下一道王旨：撤兵，不打了，回国！于是六国联盟树倒猢狲散，危机也就解除了。但是搅动这一场风云的、佩六国相印的苏秦感到了极度不满！因为他知道如此一来非但不能弱秦，反而会给六国自身增添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他开始再度游走于六国之间……

秦昭襄王在咸阳松了口气。赵惠文王薨，赵孝成王赵丹继位，这意味着赵国已经不再有雄主了；而同时，魏国的国君也已经成为了孟子口中“望之不似人君”的魏襄王；齐国国君齐宣王算是一代豪杰，但是比起齐威王就差远了；楚考烈王性情暴躁，打仗的本事远远逊色于当年的楚庄王。可是这六个国家居然能够合兵攻秦，这说明有能人在辅佐这六国的国王，怎么办呢？

“来人！传孤王旨：设学宫，招贤！”随着秦昭襄王一声令下，稷下学宫成为了整个中原的学术中心。同时也在这里引出了个张仪来，与秦昭襄王定了一计！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