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时,我十六岁,却不想,这一别,便是十四年。再归来,早已物是人非。
父亲有两个哥哥,二伯和大伯。我们三家的房子呈三角形坐落在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上。二伯家在我家右边,大伯家在我家左边,原本二伯和大伯家的房子是在一起的,是爷爷留下来的四间房子。二伯家住主屋,因为爷爷跟着二伯生活。大伯家祝偏房,父亲在分家时就在老房子后面盖了新房。后来大哥在我家左边重新盖了房子,大伯一家就搬离了原来的老房子。
大伯是个手艺人,不仅传承了爷爷的木匠活儿,还跟着村子里的老人学了篾匠活儿。家里的家具基本都出自大伯之手,家里用的簸箕、篮子、筛子、蒲篮、晒席等竹制品也都是出自大伯之手。
大伯的篾匠手艺要比木匠手艺好很多,所以,那些年,大伯家的收入除了田地里的庄稼,最主要就是大伯的篾匠手艺所得。
大伯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村大汉,做庄稼是一把好手。所以十里八乡都喜欢请大伯去干活。
一年到头,我们最开心的就是过年的时候。
在我们家乡,每年大年初一,本家亲戚都要在一起吃饭,家里老人跟谁过,就在谁家吃饭,如果老人都去了,谁家愿意办就在谁家过。
年初一的早饭一般是吃元宵,大清早起来,家里的女人们就聚在一起包元宵。
自家田里产的糯米,磨成粉,自家地里中的花生,自家树上结的核桃,去壳后饭在锅里抄一抄,香飘十里。再放进磨盘里磨成粉,拌上自家产的蜂蜜做成馅儿,包出来的元宵总是别有一番风味。
元宵煮熟了,再加入自家酿的甜酒,元宵的甜,混入了甜酒的酸甜,入口甜而不腻。
吃过早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嗑瓜子儿,一边聊天儿。
我和弟弟总喜欢在这一天缠着大伯给我们削陀螺,也只有在这一天随便怎么闹,大人都不会揍我们,而且有求必应。
大伯总会在这一天找出提前准备好的木棍,有的小臂粗细,有的拇指粗细。
然后用手锯锯成5——10厘米长的小段,再用斧子把小木节一头砍成锥体,然后拿出小刀把锥体削光滑,在另一头半厘米处刻一道3毫米左右的凹槽,最后,用刻刀在锥体最顶端挖一个小洞,找一颗钢珠钉进去,一个陀螺就做好了。钢珠很难得,所以大部分时候做的陀螺是没有钢珠的。
陀螺做好了,大伯就会去河边砍几根小拇指粗细的柳树枝,截成30厘米左右的木棒,在木棒一端1厘米处刻一道浅浅的凹槽,在找一段30厘米左右的棕绳绑上,抽陀螺用的鞭子就做好了。
每次大伯都会在给我和弟弟的鞭子手柄处固定一些碎布条,这样在抽陀螺时才不会伤了手。
大伯平时和我们并不是很亲近,但是,只要是给我们做玩具的时候总是会非常细心。
十六岁离开家乡那年,大伯的身体还很健朗,之后的许多年,很少得到大伯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再一次得到大伯消息是在5年前,得到的却是噩耗。
我们离开家乡时,将家里的房子那些都托付给大伯照顾,我家屋后有几间石砌的猪圈,我们走后一直是大伯家再用,大伯也是在那一年暑假,爬上猪圈顶,给顶上加茅草时摔了下来。
由于摔下来时头朝下,所以没救过来。
我们得到消息时,大伯已经下葬,所以也没赶上大伯的葬礼。
再一次回到家乡,已是十四年后,家里的老房子还在,大哥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妈还是疯疯癫癫,却再也看不到坐在屋檐下编竹篮的大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