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圆之约
六月十六,凉州。
一个皮肤白静的胖子高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的队伍,手拿银票的汉子从大厅排到了大门外。他们都是来给这胖子上贡的,这胖子就是他们口中的紫金大人。
紫金大人摸一把腿上美人的屁股收一份贡银,这美人的屁股都快被摸烂了的时候紫金大人才停了手。
“他娘的,数数一共多少”?紫金大人扔下腿上的美人后吼道。
“八……八万两”。一旁的人小心地答道。
“几个八?他娘的,说清楚”。紫金大人一把拿起了银票。
“一……一个”。
“他娘的,要是耽搁了九司大人的月圆之约,老子宰了你们”。
紫金大人边咆哮边出了门,直奔城中鼓楼方向,刚上完贡尚未走远的汉子急忙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戌时将近。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猫九特别闲,特别闲便把脑门弹,脑门弹就想收点钱……”。
这歌声仿佛是从皎洁的月光里洒出来的,洒的紫金大人满头满脸都是,直洒进了紫金大人的心窝里。
紫金大人的心“咯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抬头往歌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两束蓝绿相间的光从鼓楼顶上直射下来,不偏不倚停在自已的身上。紫金大人顿时觉得寒气逼人。
“紫金鼠。你若不紧走几步怕是要误了时辰,你若误了时辰就等着找人给你收尸吧,你若死了你的婆娘怕是要变成别人的婆娘”。
这声音忽近忽远,忽喜忽悲,一时间让人琢磨不透。
紫金大人已上到了鼓楼顶上,他看见其它十一人早己排好了队,于是他便排在了第十二位——也是最后一位。
“咚”的一声锣响划破了这寂静的夜,也仿佛打碎了月光。
“各位小老鼠们,好久不见,我实在想你们的很”。一个更夫模样的青年人提着锣出现了。
在月光下看去,他身形消瘦,面容俊朗,嘴角挂着坏笑。这些都没什么,最令人惊奇的是他双眼泛着蓝绿相间的光并且寒气逼人。
“什么好久不见,才一个月没见而已,你想我们手里的银票才是真的”。紫金大人小声地嘀咕道。
“不错,我刚刚骗了你们,我确实是想你们手中的银票啦,你们都清楚,我向来是一个不爱撒谎的人”。
一个不爱撒谎的人向来是十分讨厌撒谎的人的。
紫金大人心里一紧,赶紧把左袖里的银 票往右袖子里放了一万两,右袖里现在一共两万两。
“月色这么美,不要辜负这大好时光。废话咱就不多说了,开始上贡吧,红鼠,从你开始”。
“九司大人您过目”。红鼠边说边递上了银票。
“多少”?
“回大人,五万米,不多不少。”红鼠陪着笑脸道。
“听起来是不少,可也不多呀,你趁鹰打盹搬了人家的窝,运回了十五万白米,可你只拿五万米来孝敬我,这合适吗”?九司大人笑着问道。
“大人饶命,实在是手下几只鼠被鹰啄了眼,那十万米全做了给他们的安家费”。
“这么说,你还倒成了好人?我是不是该赏你五万米?啊!”九司大人说完后挥了挥手让红鼠更靠近自己一些。
“小的不敢”。
“你红鼠连我定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九司大人边说边拿起了红鼠的手。
“啊!”红鼠一声惨叫。
“我猫九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方圆难以过年。运米可以,运命不行。运人米面,留人水源。你还记得吗”?猫九一边把玩红鼠的手一边问。
“记得”。红鼠痛苦地答道。
“既然记得,那为何断人水源?你知不知道那伙鹰要走大漠?他们现在都走到阎王那儿去了”!猫九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人知错了,九司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红鼠全身早被汗水浸透。
“当真”?
“当真”。
“那你走吧”。
“小的告辞”。
“下次做好人时要记得我哦,我猫九一直都想做个好人哟”!
红鼠走过紫金鼠身旁时,紫金鼠看到了他胳膊上滴下的血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紫金鼠又往右袖子里放了一张两万两的银票。
红鼠走了,只是他的手还在猫九的手上。
“猫耳朵,快出来,有肉吃喽”!猫九欢快地唤道,并把红鼠的那只手随手一抛,扔下了鼓楼。
应着叫声,从巷子里飞奔出一只灰色大狗,准确无误地张开大口接住了那只手,嘎嘣地嚼了起来。仔细一看这只狗背上竟然背着一口乌木古剑,泛着淡淡的光。
二、猫鼠游戏
“咚”的一声锣响又将紫金鼠的视线吸引回了鼓楼之顶。
“下一个,橘子鼠。”
“小人在”。一橙衣男子随着应答之声出列上前。
“你刚才的贡歌唱的与上月为什么不一样”?
“不会呀!小人刚才唱的贡歌与上月只字不差”。
“当真”?猫九笑着问道。
‘又来一个送死的’。紫金鼠在心里想道,他看见了猫九的笑脸。
“千真万确”。橘子鼠道。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小老鼠们,你们说是不是”?猫九笑的更开心了。
“是”。其他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想必我猫九的脑袋又能换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吧?,我的脑袋值多少人银子?啊,橘子鼠”?猫九边说已边向橘子鼠走来。
橘子鼠原本如干枯的橘皮一般的脸更扭曲了。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不妨说说你的来历。在你死后我好给你立碑,写上你的名字。我猫九向来可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
“金针门大弟子沈真,狗贼,你死定了”。
“是不是在你们名门正派眼中我猫九就是朝庭的走狗,处处残害武林人士?听你的意思,你的金针很厉害”?猫九距沈真只有三步。
“当今天下,能躲过这金针的人一手可数。但你不配死在我的金针下,杀你,铜针足够了”。
“哈哈,太好笑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话,好一句我不配”。猫九已笑弯了腰。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鼓楼。
强大的杀气如同严冬里的风习卷着众人,站在队伍最后的紫金鼠感到脸如刀割一般。
沈真知道这一刻的黑暗有多短暂,一但失去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机会,为了这一刻,他与师兄弟们演练了成百上千回。
现在的他已疯狂,他用尽了身上所有的潜能,拼命地打出了九九八十一针。这八十一针如同一张网,向猫九网了过去。如果猫九身后有一面墙,猫九会被这铜针钉在墙上。
精心设计的黑暗已经过去,洁白的月光重新洒在了鼓楼之顶。
猫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沈真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就这两下子?你这飞针功力实在不怎么样,回家去绣花吧,不然就算我不杀你,你早晚得饿死”。猫九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不……可……能”。
“噢,对了,你以后若还有机会吹牛,就改一改你的开场白。你应该说:天底人能接住你飞针的人除了一手可数外,还有一只猫和一条狗”。猫九说这话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身边多了一只灰色大狗,那只狗正张大嘴往外吐飞针。没人知道这狗是如何来到鼓楼之顶的,难道在黑暗来临的那一刻,它长了翅膀飞了上来?
“噗”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液从沈真口中涌出,他的人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个人想伪装成一个哑巴,最好管紧自己的嘴,说大话的人往往容易死的早。这个绣花匠不知道真正的橘子鼠早己没了舌头么”?猫九说完后一脚将沈真的尸体踢下了鼓楼。
“猫耳朵,这个人的肉就别去吃了。一个人的心若坏掉了,他的肉一定难吃的要死。你看见那个白胖子没?他的肉一定很香”。猫九边说边指着紫金鼠。
紫金鼠感觉自己像生病了一样,身上忽冷忽热。现在紫金鼠右袖子里已有六万两银票。
“咚”又一声锣响。
“下一个,黑铁鼠”。
“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呀”!一黑衣男子带着哭腔与一黄衣男子拉扯着向前走了几步。
“怎么了?做什么主?有人调戏你?那这人一定瞎了眼”。猫九的心情似乎又变好了。
“小人辛辛苦苦攒的八万米被黄铜老道给偷了”。黑铁鼠边说边指向了黄铜鼠。
“大人明鉴,吾乃得道修真之人,怎会干那苟且之事”。黄衣老道辨道。
“大人,小人有证据证明那八万两银票是我的”。
“什么证据”?猫九好奇地看着黑铁鼠问道。
“小人前几日闹肚子,曾用那八张银票擦过勾子(方言:屁股),那银票上现在还可以闻到屎臭味”。黑铁鼠刚说完,黄铜鼠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
“那银票上的屎是我擦的”。
“是我”。
“是我”。
“够了!这么美的月圆之夜,听两个大男人在这又是勾子又是屎的吵个不停,真煞风景。若是能有个美人光着勾子出现在这月光下,那该多美好。我有个法子可以分辨出这银票到底是谁的,两只小老鼠可愿意”?猫九的嘴角若隐若现地挂着坏笑。
三、阴晴圆缺
“愿意”。
“身正不怕影子斜”。
“银票拿出来放地上,我让猫耳朵一闻便知”。
“九司大人英明”。黑铁鼠边说边盯着黄铜鼠。
黄铜鼠极不乐意地将银票放在了猫耳朵旁边。
“猫耳朵,去闻一下,看银票到底是谁的”。猫九说完后懒洋洋地坐在了一旁。
猫耳朵应声懒懒地伸了一下腰,围着银票开始转圈,边转边闻。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猫耳朵开始转圈,直到猫耳朵转到第十八圈才停下。
就在众人觉得猫耳朵己分清银票是谁的的时候,它突然一屁股坐在了银票上。
面对这一变故,黑铁鼠与黄铜顿时傻了眼。
“九司大人,这……”?黑铁鼠苦笑着问道。
“小老鼠,你不懂”?
“小的不懂”。
“你们也不懂”?猫九又问其它的人道。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说一个字。
“猫耳朵己告诉你们结果了,这银票既不是黑铁鼠的,也不是黄铜鼠的,而是猫耳朵自己的”。猫九笑着道。
“啊……,这……,这”。黑铁鼠与黄铜鼠一时语塞。
“银子己判清,你俩赶紧拿贡银来,不然……”。猫九的嘴角又浮起了坏笑。
“小的……”。
“这……”
两只小老鼠战战兢兢的不知如何应答。
“如果没有贡银,只怕你俩今夜回不到……”。猫九故意没把话说完。
“九司大人饶命,再给小人一次机会”。黑铁鼠哭丧着脸道。
“哎,谁让我是个好人呢!看在猫耳朵开心的份上,你俩玩个游戏吧。赢的小老鼠回洞,输了的就留下来陪我玩,怎样?”
“全凭大人做主,小人愿意”。
“你俩玩石头剪刀布吧,一次机会,若是平手,谁都回不去,所以你俩只有一次机会”。
“就这么简单”?
“玩法当然要变一变,不然多没意思”。
“怎么玩”?
猫九如此这般地讲清了玩法,游戏便开始了。
“先出一只手”。应着猫九的命令,黑铁鼠出了石头,黄铜鼠出了布。
黄铜鼠心中暗喜,自己离活着离开不远了。
“再出一只手”。应着猫九的命令,黑铁鼠的另一只手出了剪刀,黄铜鼠另一只手出了石头。
黄铜鼠大喜,布包石头,石头克剪刀,自已两只手都赢了。
“情况不妙收回一只手”。这游戏有趣就在于你明明知道对手出了什么,却不知道他要收回什么?
“石头”。不知谁低声喊道。
人在犹豫不决时,任何细小的消息都会影响人的下意识。
黑铁鼠收回了剪刀,黄铜鼠收回了布。他俩都剩下了石头,于是他俩都死了。
“咚”地一声锣又响了。
“九郎,不用你叫,我自己个知道到我了”。一青衣女子媚笑着道。
“青青鼠,一月不见,你更迷人了”。
“人家才不要迷其它的臭男人,我只想迷九郎一个人,适才九郎不是说想看女人的光屁股么?青青现在就脱与九郎看,好不辜负这良辰美景”。青青鼠说罢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裙带。
“你若不怕其它老鼠偷看,就尽管脱吧”。
“还是九郎心疼我,他们几个若偷看,就挖了他们的鼠眼,喂与猫耳朵吃”。
“这个法子好,猫耳朵若听见了,准得高兴的跳起来”。猫九边说边搂住了青青鼠的腰,眼睛直盯着那两只正欲从平原上飞起的白鸽。
“你这负心的猫儿,一个月才见人家一次,没人陪的日子好苦呦”。青青鼠说着双手己搂住了猫九的脖子。
“你的贡银还按老办法”?猫九坏笑着问道。
“九郎若肯收留我,我可比那贡银有趣多了,可惜九郎心里早有了别的女人”。青青鼠说着说着竟小声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哭花了妆就不美了”。猫九边说边在青青鼠的屁股上拧了一下。
“九郎,你好坏”。青青鼠噗嗤一声又笑了。
“你若交不上贡银,只怕那时你要说我坏死了”。猫九说罢拂起青青鼠的乌发深吸了一口气。
“我倒要看看九郎坏死了能有多坏”?青青鼠娇笑道。
“坏死了就是坏……到……让……你……死”。
听到猫九这话,青青鼠立刻抽出了搂在猫九脖子上的双手。
前一刻她似蛇那样柔情地缠住了猫九,后一到她似触到蛇那样利索地收回了手。
“还似从前,口中一红货加二十白货代替贡银”?
“当然如从前,你也知道,我还如从前那样宠溺美人”。猫九说这话时眼中已起了雾。
再没一句多余的话,青青鼠已向身后的男子攻出了十六招,她那双富有弹性的腿在任何地方都能要命。没人有多余地功夫在月光下欣赏那双修长如玉般的腿。
四、刺上开花
美丽的花朵大多带刺,颜色鲜艳的蘑菇往往有毒。
在青青鼠与猫九眉来眼去,你浓我浓的时候。剩下的小老鼠们一点都没敢松懈,只因他们心理十分清楚青青鼠在打什么算盘。
排在队伍最末的紫金鼠右手中已握了八万两银票。
打紫金鼠这里往前看去,只见已有一人倒在青青鼠裙下。
他是被青青鼠的美迷倒了吗?只怕他的魂也被勾了去。
然后是第二个倒下,接着倒下第三个。待到第四个倒下时猫九的嘴动了:“够了,青青鼠,你把我九司大人放在眼里了吗”?
青青鼠见状方停住了身子,摆弄了一下乱了的裙子遮住了腿,然后缓缓走向了猫九。
“属下见九司大人兴致不错,故想多替大人效力”。青青鼠站定身形后道。
“你是替我效力?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本两人便够,你却多杀两个,你是想把下月的贡银也一并上交了,然后好去私会你那个赌徒情郎是不是?啊……!”猫九的笑中带怒地问道。
“这……属下知错,望九司大人饶命”。青青鼠惊恐地道。
“罢了,今夜死的小老鼠够多了。你们若死光了,谁来陪我这只猫儿玩耍呢?再说了,你们若死光了,我这只猫儿就没有什么用了。取下这四只鼠嘴中的红白货后,你就走吧”。猫九说完后无奈地朝青青鼠摆摆手。
青青鼠听罢,紧张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赶忙去取四只鼠口中的红白货。
红货是舌头,白货是牙齿。
青青鼠已取了三人口中的红白货,在向第四人走去的过程中,脑海里满是情郎的身影,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这儿,早点见到自己的情郎。
站在紫金鼠前面的人只剩两人,故而视线便好了许多,他瞅着青青鼠的手己伸入第四人口中有半柱香功夫,仍不见拔出,整个人似定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紫金鼠心中感到十分疑惑,却也不敢多嘴。
猫九早已注意到了这一变故,一开始他以为是青青鼠又在耍什么新花样,及至眼前,他立马意识到出了什么变故。一个箭步上前,拉起了青青鼠,顿时愕然 。
只见刚才妩媚动人的青青鼠早己没了气息,美丽的脸上挂着从眼鼻中流出的黑血,去取红货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溃烂……
猫九搂着怀中的青青鼠,神情恍惚,喃喃自语,早没了适才的逼人气势。
“青青,你说你何苦呢?你交不上贡银己不是一月两月了,我何曾想过要为难你,还不是让你月月应付差事,保得性命。谁曾想,你自从识了那赌徒情郎,整个人也变成了一个女赌徒。你难道不知,一个人决定拿自已的性命当赌注时,便已经把命交到了别人手上”。猫九对着青青鼠的尸体道。
紫金鼠见状,赶忙悄悄从靴子中又取出了五万两的银票放在了右袖中。
“紫金鼠,你在干什么?动来动去的,是不是站不住了?要不要我帮帮你。我想若将两条腿锯掉,势必会稳当一些,你看呢”?猫九盯着紫金鼠问道。
紫金鼠被这一问吓得呆住了,不知如何回笑。他原以为猫九正在为青青鼠的死而伤心,无暇顾及自己,不曾想,自已的一举一动全在猫九的眼里。
“如今青青鼠己死,我顿觉没了意思,以后你们不用来赴月圆之约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需记住一点,别拿我猫九的规矩不当回事,不然会有性命之忧”。猫九说罢后摆手示意三人自行离去。
那两人见状喜笑颜开,上前向猫九施了一礼后各自离开了。现在只剩紫金鼠还站在那里。
猫九见紫金鼠并未离开,便问道:“你留下来要干什么,年关尚远,我养着你可是预备过年时给猫耳朵吃肉的,现在你若死了,我的猫耳朵怎么安心过年?正因为如此,你更要好好爱护自己,不得损伤”!
听了九司大人这样说,紫金鼠有些哭笑不得,便道:“属下遭命”。
紫金鼠本已打算走了,又停下了脚步,拱手道:“九司大人,这里是在下的贡银,请九司大人笑纳”。猫九说罢自右袖之中拿出银票恭敬地递上。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一共多少呀”?猫九接过银票后问道。
“十三万两,不多不少,请九司大人过目”。紫金鼠小心地说道。
“你当真?十三万两吗?”猫九的视线从青青鼠的身上移到了紫金鼠身上问道。
“千真万确”。紫金鼠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答道。
“噢!可你本月只搬回了八万两,怎会多出五万两?你给我老实交待,不然……”。猫九冷冷地道。
紫金鼠心中一惊,边看倒在不远处的几人边擦着额头的冷汗。
“这……”紫金鼠一时语塞。
“哈哈,逗你呢,事既然已经过去便不提了,你走吧”!
紫金鼠听见了猫九的笑声,却不见猫九脸上有笑容。
于是胆战心惊地向后退去。
“等一下,紫金鼠”。猫九似忽然想起什么而道。
正欲转身的猫九见状急忙上前数步道:“不知九司大人有何吩咐”?
“近来可有鼠八的消息”?猫九盯着紫金鼠问道。
“丝毫没有,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紫金鼠恭敬地答道。
“噢,知道了,你走吧!哎!差点忘了,谢谢你送的鱼,我很喜欢”!猫九说罢后抱着青青鼠起了身。
紫金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孤傲的九司太人竟然对自己说谢谢,不免心中大喜。
“小的斗胆问一句,九司大人打算去哪”?紫金鼠低声问道。
“送青青去一个安魂处”。猫九说完后便抱起青青掠下了鼓楼。
紫金鼠见猫九走远了,便打算离开。忽然自夜色中飘来声音道:“你且等两刻钟,待到子时敲一下钟”。
五、鬼七客栈
子时,飘渺的钟声若有若无,显得这夜更寂静。
比寂静的夜更静的应该是墓地,猫九现在就穿梭在这墓地,怀中抱着青青。
然而这墓地并不同于别的墓地,墓地中按理只有死人。而这里却有许多活人,只是他们行色匆匆,或来或往,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在意猫九的到来。
只见猫九如同回自己家那样熟悉,东绕西拐,全心赶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家客栈前。只见客栈门上方木板上隐隐写着“鬼七客栈”几个字,门两旁挂着白色灯笼,灯笼里的烛光淡淡地衬出“鬼七”“三婆”字样,灯笼下的对联上写着:“拿人钱财予人安魂”“喝我药汤保你福康”。
猫九也不敲门,径直往门里走去,极至门前,“吱嘎”一声这门从里面开了,猫九刚好走了进去,一切都恰到好处。猫九走的不快不慢,门开的不早不晚。
“你来了”?客栈里有声音传来,十分平缓,仿佛他就等在这儿,知道有个人要来一样。
“我来了”。猫九说罢后靠在了柜台上,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一靠就靠在了那里,不偏一点。
“你这猫儿果然守信”。黑暗中有个火折子飞快地一闪,绕出一个美丽的弧线,瞬间这屋里的十几根蜡烛都着了,光亮填满了屋子。
“江湖人皆知我猫九向来守信,从不骗人,那就更不会骗你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鬼七分了”。猫九笑着道。
“你这猫儿依旧油嘴滑舌,想是最近又骗了不少姑娘”。不知何时,猫九所在的柜台对面已出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奇怪的人。只见这人着半边黑衫半边白衫,左半边脸藏在乌铁面具中,右半边脸极瘦,如同一个骨瘦如柴又病入膏肓的老人。但他与猫九说笑时,又仿佛一个年轻人一般,眼中满是精光。
“要说骗姑娘,晚辈是远不及前辈的。江湖中哪个不知‘铁打的鬼七流水的婆’这话”!猫九笑着说道。
“你这猫嘴真是找打,若是我那三婆在,定要撕你的嘴”。鬼七的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撕了我的嘴,谁逗三婆开心”?
“也是,每个月只有你来的这一天三婆和我才会觉得开心。
“你刚说三婆不在,那到时候谁喂我喝还魂汤”?猫九满脸狐疑地问。
“这你大可放心,我鬼七的规矩是不会改的,既能叫你安魂,便能为你还魂”。
“那我就放心了”。猫九说完后懒散地靠在了柜台上。
“还按老规矩,这次问些什么”?
“如上月那样,问问鼠八的吉凶”。猫九道。
“只问吉凶?不问所处”?鬼七分道。
“我猫九不傻,这是两个问题。按你这鬼头的规矩,一个物件不是只能问一个问题吗?我可只有一个稀罕物件,没多余的给你。当然你如果想多送一个问题给我,我是不会拒绝的,我猫九向来是一个很知好歹的人”。
“也只有和你这只猫儿在一起说笑,我才觉得自已像个人。先把那碧玉扳指拿出来让我瞧瞧,说不定会让你多问一个问题呢”?鬼七分兴奋地问道。
“不愧是掌握‘江湖生死薄’的鬼七爷,消息始终那么灵通。”猫九说完后喊了一声“猫耳朵”。
“哪里哪里,只是可惜了红鼠那只胳膊”。鬼七分诡笑道。
“若不是为了那个扳指,我要他那只胳膊有何用。猫耳朵,献宝。”猫九刚说罢,只见从门外闪入一条大狗,后腿一蹬,前腿一抬,也爬在柜台上,打口中吐出一枚通体泛绿光的碧玉扳指。
“果真是个稀罕物件,有年头了”。鬼七分也不顾戒指上的口水,径直拿起放在眼边仔细看了一会儿后道。
“既然东西没问题,那说说我想知道的”。
“鼠八平安。另外这次的安魂丹也算在扳指里了”。鬼七分喜笑颜开地道。
“除此之外,我还想葬个人,今晚收来的贡银都送人了……”
“没问题,都包在扳指里,我亲自替你去葬”。
“她生前爱美,多放些花陪她”。
“好”。
“我累得很,不想说话了,给我安魂丹吧”。猫九有气无力地道。
鬼七分伸手递了一枚丹药给猫九,猫九毫不迟疑便吞了下去,倾刻间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应着猫九倒地的声音四个大汉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进来,将猫九放入其中,转身抬了出去。走入墓地,埋进了一个事先挖好的墓里。那墓碑上赫然写着:猫九之墓,鼠八立。
六、辞旧迎新
六月十七,晨。
微风吹拂着杨柳,鸟雀争相出巢。晨雾未散尽,阳光透过树杈打了进来,洒在少女的脸上。
少女乌发白齿,大红衣衫。若配上金簪,盖上盖头,俨然一个新娘子。
可现在这个像新娘子一样的少女竟坐在一口半开的棺材上,来回荡着自己的双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棺材周围开着黄的、白的野花。若不是一口棺材放在这里,没有人会觉得这里是墓地,只因这里美似花园。
红衫少女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她等的时辰到了。只见她从右手边拿起一只瓷碗,放在鼻下嗅了嗅,极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便把手伸进棺材里乱摸一通,将一个死尸一般的人如同拎一只兔子那样拎了拎,那人便在棺材内倚住了身体。
红衫少女用劲撬开他的嘴,将瓷碗中粘稠的东西倒入他口中,顺手点了他几处穴位,便不去理他,仍旧来回荡着自己的腿,哼着小曲。
半个时辰后,一只手从棺材里伸出搭在了红衫少女的肩头。
红衫少女并不回头,只是谈谈地问道:“你醒了”?
那人道:“早醒了”。
红衫少女好奇地问道:“那为何装睡”?
那人道:“只想多亲近亲近你,多闻闻你身上的香味”。
红衫少女道:“闻够了吗”?
那人道:“永远闻不够”。
红衫少女冷冷地问:“这么说你不打算出来”?
那人道:“你若坐在这,我就不打算出去了”。
红衫少女静静地道:“忘了告诉你,我最近去了一趟姑姑家”。
那人表情严峻地问道:“万蛇谷,蛇仙子家”?
红衫少女道:“当然咯”。
那人道:“怎么不多待些日子,想来那里一定很好玩”。
红衫少女道:“一点不错,万蛇谷的确是个好玩的地方。我本来打算多待几个月的,可是我姑姑非要赶我走”。红衫少女说完嘟起了嘴。
那人道:“你那姑姑膝下无儿女,向来最疼你,怎会赶你”?
红衫少女笑着道:“我那姑姑若不赶我,江湖人士闻而生畏的万蛇谷便要变成无蛇谷了”。
那人惊道:“万蛇谷的蛇被你放生了”?
红衫少女大笑道:“毒死了一些,吃了一些,放走了一些,剩下了一些,我自己还养了一条”。
那人道:“你何时又开始喜欢养蛇了”。
红衫少女神秘地道:“本来没打算养,只是听人说那蛇很厉害,便养了一条”。
那人好奇地道:“什么蛇?有多厉害?”
红衫少女幽地道:“你可听过‘锦叶玄’?”
那人道:“听过一些,江湖人常说‘宁挨鬼头刀,莫惹锦叶玄。据说锦叶玄一滴毒液可以毒死八头老黄牛’”。
红衫少女急道:“这个说法不对,我亲自用毒试过,‘锦叶玄’一滴毒液可以毒死十八头老黄牛,另外加上几个放牛娃”。
那人惊道:“你个鬼丫头,手段比你老爹厉害多了”。
红衫少女不屑地道:“我爹那老鬼算什么,早晚有一天我要毒死他”。
那人笑道:“那时候江湖上就有了女的鬼七分,实在有趣”。
红衫少女娇道:“人家才不要当鬼七分呢,人不人鬼不鬼的,见不得光。”
那人问道:“那你要当什么”?
红衫少女认真地道:“我要嫁给你这只猫儿,你当鬼七分,我当你永远的孟三婆”。
只见那人缓缓地从棺材中站起,神情专注,两眼炯炯有神,正是猫九。
猫九惊道:“我才不娶你这鬼丫头,我想多活几年”。
红衫少女怒道:“江湖中人都称我为‘神出鬼没教人头疼无敌小丫头’,你为何只叫我鬼丫头”?
猫九笑道:“那么长的鬼名字谁记得住,反正我就叫你鬼丫头”。
红衫少女羞道:“好吧,谁上我打算嫁给你呢,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若是别人,我早就让小玄去咬他了”。
猫九疑道:“小玄是谁”?
红衫少女道:“小玄就是锦叶玄”。
猫九又问道:“你的小玄现在在哪”?
红衫少女诡道:“我得好好想想,我记得把小玄放在一只睡着的猫儿的怀中。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子,我怕晚上太冷把它冻僵”。
“六月晚上也冷……?”猫九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闭上了嘴,只因他感到有个东西在怀中活动。起初动作很小,渐渐地动作变大,并往自已脖子方向爬来。见多识广的猫九现在已经没了主意,倘若小玄真在自己怀中,自己现在最好不要乱动,否则……
“哈哈,你瞧你这样子,活像一只畏手畏脚的猫儿。我当你这猫儿天不怕地不怕呢”。鬼丫头笑着说完后转身面朝向了猫九,伸出手抵住猫九的脖子,只见一条红绿相问的花蛇吐着信子从猫九怀里爬了出来,沿着鬼丫头伸出的手爬入了她的袖子中,没了踪影。
猫九见状,骇得不敢说话,脖后冷汗直冒。
“看你这样子,我只当是让小玄和你先熟悉熟悉,不曾想将你骇得说不出话来。我爹还说以后行走江湖靠你保护我,呵呵,你只要不拖累我就成。”鬼丫头说完后转身走了。
猫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鬼丫头身后,却又不敢跟的太近。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鬼七客栈前。
“哎,你别愣着,快进去,我爹等着你呢”!鬼丫头推了一把门后侧身立在了一边道。
“按理说,我不是该离开这儿吗?‘白天不见客’,这可是鬼七爷雷打不动的规矩”。猫九迟疑地问道。
“哟!没想到呀,你个平日里自由散漫的臭猫还知道守规矩?”鬼丫头笑着道。
“想要别人在自己的地盘守自己的规矩,就一定要在别人的地盘守别人的规矩”。猫九淡淡池说道。
“别废话了,快进去见你未来的老泰山,我去收拾一下行李”。鬼丫头说完后就绕过客栈去了别处。
猫九是第一次在白天进入鬼七客栈内,可此刻他觉得白天的鬼七客栈要比晚间更阴森,更恐怖。
白色的纸人纸马纸钱堆满了桌子,鬼七分整个身子都被这纸钱纸马纸人遮住了。见猫九进来鬼七分才停下手中剪白纸的活。
“睡的好吗”?
“好极了,每月能来你这鬼地方睡一晚简直太妙了”。猫九伸了伸懒腰道。
“震慑完凉州十二鼠是该好好休息一阵”。
“也就昨夜能在你这儿睡个好觉,走出这个屋子又会有新的差事。虽然猫九司只有我一个人,该办的事仍然得办呀,谁叫咱在九扇窗当差呢”。猫九无奈地道。
“这次开了几扇窗?为何我没得到消息”?鬼七分深邃的眼神中透出寒光问道。
“唯独开了第九扇窗,我看见后马上把窗关了”。
“独九扇”?
“嗯”!
“看来这江湖又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喽”。鬼七分叹气道。
“即使江湖中的风雨再大也吹不到你鬼七客栈,你仍旧做你的买卖,数你的银子”。猫九说完起身正欲离开。
“九公子,且慢,小女一直想去江湖上历练一番,不知……”
“这江湖就要不太平了,你放心?你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怕被我骗去卖了”?猫九坏笑着道。
“这江湖什么时候太平过,她待在我身边反而叫人不安心呀”。
“你是怕她毒死你吧”?
“你这猫儿,好刁的嘴”。鬼七分苦笑着道。
“你这臭猫竟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爹爹莫信”。只听得鬼丫头说话,并不见人。
“好……好……,丫头,出门在外不可随性胡为,伤人性命,时辰不早了,你们上路吧”。
“孩儿记住爹爹的话了”。
面对这前后表现发差极大的一个人,猫九有点哭笑不得。
明媚的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一条路自远处沿仲而来。猫九又踏上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