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我逃出来了(下)

我们又坐上了拖拉机,什么也没买,几个男人继续在那聊着各种与我无关的话题。我继续看着两边的树木,心里突然间没什么杂念了。以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考研,一直想着毕业后可不可以继续和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甚至和他结婚。我们又能不能顶住各方面的压力,他父母给我的压力,我父母给他的压力。

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逃。如果逃不出去,我什么都不用考虑,也用不着去想,因为想了也没结果,都是空想。

与其空想,不如不想。

拖拉机一直开到他们家门口才停下来,此时他们家门口的那块水泥地上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边都围了一堆人。拖拉机的声音这么引人注意,他们的目光一齐射到这边,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害羞的样子真的像是个小媳妇儿。

我下车直接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前脚刚进门,老太太就后脚迈了进来。

“买衣裳了?”她看我两手空空,“衣裳呢?快换上!他们都在外面等着看你。”

我又不是金丝猴,有什么好看的。我笑着耸耸肩,“太贵了,没买。”

我居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赞赏,难道她以为我在替她儿子省钱?我还没开口说什么,她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出去,“坐里面做啥子,快出去,他们都想看你。”

我甩开她的手,心里冒起一股小火,“我是嫁给你儿子又不是嫁给他们,干嘛要给他们看。”我一屁股坐到床上,一副死也不出去的样子。

老太太也不再坚持,撂下一句“到时候你要去敬酒。”就出去了。

外面人太多,我莫名地觉得烦躁,他们这边结婚都是这样吗?摆几张桌子,做几桌菜,这就算是个仪式了?我爸妈呢?他们这里结婚是不是都不用征求女方家长同意的?还是因为我是被拐卖来的,永远都回不去了,所以这酒席只是为了告诉他们村的人,告诉他们的亲戚,他们的儿子娶老婆了,他们的儿子终于娶到老婆了。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几颗安眠药,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在房间里待了没多久,李大马走进来叫我出去。他换了套西装,头发也梳理了几下,看起来精神多了,也年轻了不少。我真是想不通,他跑得最快,力气最大,怎么会找不到老婆?

“出去吃酒。”他一点也不温柔地下达命令。真是不善言辞,怪不得找不到老婆。

我下床,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外面的人都站起来了,还有几个小孩围了过来。我低下头,不能让他们看见我的样子,这样只会加大我要逃的难度。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个男高音喊了句:“新娘子抬起头来让我们看看!”于是,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抬起头来!抬起头来!”

姐姐我又不是犯人,你们要我抬我就抬啊,我的头垂得更低了。谁知耳边一句又凶又粗的声音低吼了句,“抬起头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立即抬起头,这下他们更欢了,“还是老公的话管用!”

“大马,以后你老婆一定怕你!”

“你老婆以后一定服服帖帖的!”

我看向那几个猥琐的男人,真想扔鞋过去。李大马把我拉进厨房,递给我一个杯子,再倒了一杯白酒。

怎么又吃,虽然我的确是一个原装的吃货,但是有进有出,让我去那没有门的茅坑,还不如不吃呢。再说,我都不知道现在几点,这里怎么连个能显示时间的东西都看不见。

“现在几点啊?”我问他,顺便不舒服地皱眉,“怎麽又吃,这样会不消化的。”

“吃酒要吃早。”老太太现在成了他们家的代言人,不管我说什么,问什么,她总是第一时间抢答。

我端着杯子,看着里面的白酒真是心慌,这一杯酒下肚,我还逃个鬼啊。我冲他们笑道,“你们先出去吧,按照我们那的习俗,新娘子要晚点出去,叫……叫扮新娘。我先洗个脸,刚才去镇上,脸上都是灰。”

他们估计是已经习惯了“我们家的习俗”了,还真的都出去了。我赶紧把酒给倒了,装了杯冷水,然后用毛巾擦了个脸,再把头发放下来装装样子。我端起那杯水,呼了口气,不怕,他们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检查这杯水的。

我走出厨房,李大马看我真的是在里面梳洗,好像也没有起什么疑心,更没有看向我手里的这杯酒,我那颗悬着的心落下了一点点。我走在他身旁,跟着他一桌一桌地敬酒。

总有人起哄喝交杯酒,我坚定我的立场,“要我喝交杯酒我就不喝了!”估计他们自己也知道我是买来的,能配合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到了这一桌都坐着女人的桌边,敬完酒后一个女人拉住了我,我笑着问她:“怎么了?”

那个女人看向大马,笑着用他们的方言说道:“大马你去和他们喝撒,我跟你老婆说下子话。”

等李大马走了她才站起来小声地用普通话说:“你是被卖来这的吧?想不想逃跑?”

我看她走了一小步,却是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我看向她的腿,她的右腿明显比她的左腿僵硬许多,我猜她一定也是被卖来的,当初逃跑的时候一定是被抓回来了,而且被他的买主打了一顿。我对她笑笑,也小声说:“我不想逃,我觉得在这里挺好,山清水秀,空气新鲜,穷是穷了点,但也不至于饿死我。”

她有点意外,干笑了两声,坐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还是假意地想看到我和你一样的下场。虽然我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相信你。在这里,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

我端着酒杯走到李大马旁边,敬了这一桌,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我抚了抚太阳穴,眯了眯眼,“我头有点晕,先去里面躺会儿。”

李大马什么也没说,算是应允了。以防万一,我把酒杯也拿回了房间。

关上房间门,坐在床上,心里一阵忐忑。和李大马接触这么久了也还不了解他的为人,除了知道他跑得快,力气大。他话很少,少得一天可以只管干活,不说一句话。老师说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群人中,话越少的人越有本事。

可李大马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多有本事的人啊。老太太除了吹嘘他儿子跑步快力气大也没说其它的啊。不过我倒发现一点,他还挺体贴的,尽管是个粗人,但是比起那些无节操无下限的人,真的不要好太多。想想要是在古代。这种看来老实不多话的人最吃香了。

人总是会被一时的安逸想法改变自己的决定,轰烈的人生从此安定了下来,一成不变的人生继续墨守成规。

我希望李大马未来的媳妇儿愿意这么安定下来,和他一起过安定的人生。而我的人生,都还没有以自己的名义正式开始过,我的所有花费都来源于我的父母,我都还没有真正地体验生活,怎会甘于平淡,更何况是要平淡一辈子。

我正准备躺下眯会儿,却听到相对温柔的敲门声,难道是老太太?她不会又叫我出去当猩猩吧?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去开门。

没想到却是那几个也被拐卖来的姑娘,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下我想到的是那句“来者不善”?真是港剧看多了。我侧身让她们进来,再把门关上。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一个说着一口二乙普通话的年轻女人对我抱歉地一笑,她长得很清秀,看起来也很优雅,我很难把她和一个大老粗配上对。

“没事儿。”我无谓地笑笑,“晚上再睡也行。”

刚才席间那个腿脚不太灵便的女人继续她的话,“你真的不准备逃吗?我可以告诉你往哪逃?”

“那好吧,你告诉我往哪逃?”我想要是我一直不点头,她会对我诠释耐心的含义。要是她的方案和我所想的一样,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依然是满满的正能量。

“你看你们家前面那座山,山上有条路,沿着路走就到了马路了,你就可以拦车去镇上了,镇上最早一班车是八点,你要天一亮就起来,这样才可以逃出去。”她认真地抬手朝着窗外指向路的方向,再向左划了个小弯弧。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今天出去的时候拖拉机到了路口是向左转的,如果翻前面的那座山逃出去应该是向右走,若真的如她所说往左,估计我正巧路过他们村路口的时候李大马和他的堂兄弟们已经在那守株待兔了。更何况,人家营业小姐都说了,最早的车是七点。

“谢谢你的关心。”我真诚地对她笑道:“不过我真的不打算逃。”真的不打算按你的路线去上演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码。我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个女人,大姐,我真的没有笨到这种地步啊。

“你为什么不逃?你这么年轻,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浪费在这山沟沟里吗?”

我被她激怒了,“那你为什么不逃,你也很年轻啊,你怎么不逃?”我再看向其他几个人,冷笑了一声,“你们不就是希望我被他们抓到,然后像你们一样,要么被打断腿,要么就被你们的丈夫婆婆连上个厕所都要盯着,以后连逃跑的梦都做不了吗?”

她们面露惊讶,尴尬地在别人的脸上看来看去。看来我猜对了,真心寒,我还准备相信满满的正能量呢,看来只能相信自己了,看不到正能量的磁场,那就自己做个浑身散发正能量的磁场吧。

“我早就说了,我是不会逃跑的。我也不会告诉大马,说你们教唆我逃跑。”我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圣母玛利亚一样,浑身散发着博爱的光芒,“你们出去吧,在这里待久了,大马要是觉得我们在密谋什么,我万一不小心说露了嘴……”我立刻装模作样地捂住嘴巴,诚惶诚恐地看着她们。她们立刻像被按了按钮的机器人闭上了嘴,排着队走出了门。

这就对了嘛,在外面吃好喝好,干嘛要跑里面来受气。我关上门,继续躺回床上。可现在这一躺,再怎么闭紧眼睛也睡不着。

我现在有点担心,要是李大马这时候就喝多了睡了,那晚上给他吃安眠药他能睡着吗?这安眠药虽然是我买的,但是我还没吃过呢。

不行,这会儿可不能让他喝多了。我立刻起床,打开门出去拦酒。

果然,李大马坐在他堂兄弟的那一桌喝得不亦乐乎,我第一次看他笑,好像还笑得挺开心,那种心无城府,发自心底的笑容。我看他又举杯准备灌下喉咙,连忙加快脚步冲到他旁边,夺下酒杯,一脸关心地模样,柔声道,“别喝了,该喝醉了。”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间冲出来拦酒,有点讶异地抬眼看着我,周围的人立刻借机起哄,“哥,还是嫂子心疼你!”

“你算是娶到一个好媳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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