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虚无主义的梦想,现实主义的摇篮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很小的时候,有一人大义凛然的告诉我:基本学科之上是艺术,艺术之上则是神秘学宗教学,一般人有记忆能力有生活常识便可以开始逻辑思维与推理,得到基本学科里的些许基础知识加以灵活运用就足以温饱。从事宗教学神秘学的人们,应该是上帝在人间选中的黑羊,他们有上天给予的特殊能力和秉性里的天真多情,一边读解人类行为的密码揣测上帝发笑的原因一边抱着一条道走到黑的悲壮情怀去相信神迹和童话的真实存在。介与中间的人是幸运很多的,无论音乐文学绘画,等等等等触类旁通所谓艺术不过是在用自己或是抽象或是具体的方式来表达他所观的世界,因为表达也是发泄的一种方式,从人的动物性这一角度来说,好的肉体或精神发泄是绝对是享受。
当时的确年轻,可能是初中一二刚长痘那会儿听不懂,却也看的见他十分的自豪,一百分的享受,自己不觉也兴奋起来,心里忽忽悠悠,迷迷糊糊,楞是觉得非艺术不是余之正道。第二天兴冲冲闯进美术老师画室,误以为能像他那样临摹几张拉非儿前派的油画就得千江水万里天的逍遥境界了。不谈他的画技如何单谈我根本不是能用铅笔磨羊工的人这就够让自己痛苦万分,天晓得一个球就一个圆圈完了的事,为什么分明暗五调子用笔尖瞎折腾。往往是画了个大概就暗示自己要小号,开始一天6小时也就两三次,时间长了实在耐不下去便成了两小时一次,最后干脆看见石膏像就想跑厕所。为了自己的膀胱着想最终停了下来。停下来,轻了膀胱的负担,却又增加了心理的重担,不能成为一个艺术家这一惨痛事实在加上莫名其妙虚荣心理作怪,几乎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必要。
当时是盛夏,只记得阳光明晃晃照着,皮肤好象被岩浆给熔化了肠子到心却都冷冰冰的时不时还打几个寒战,所谓食必不过三口,眠必不能一宿,体重锐减,脚底打飘,却没耽误个子抽条,灰底白条的篮球背心,穿在身上像面大旗,很有一些道骨仙风,不俗即是仙,提早成仙自是要有成仙的派头,不做功课不回家不和人群交流这样老套的事情我是不做,丢不起那人,我只是在教导主任------穿黑大衣走小碎步发急时候状若泼妇骂街的男教师的课上,腾的站起来,从他面前摇晃着胳膊悠然而出,站在走廊上抬头以观天象,待到他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嘲我乱吠,我只给他个眼神,皎若明月寒似九秋,可把他唬住了一屁股墩在地上,思索半天还是没说出句人话:这,这......这孩子不正常。什么正常不正常这可是行为艺术!那会儿我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因为自卑所产生的自怜从而又引发的行为怪异自慢骄傲。
当然我也有怕的人,也有清醒的时候。每次回家经过有一人的门口608号,就寒毛倒竖,脚底出汗,摒声尽气,特别怕他窜出来问我:之鹰你的画画的怎么样啊?这一场景要是成真了,怎是一个无言以对了得啊!可偏偏天不从人愿,一个下暴雨的傍晚,我从学校操场发呆回家,淋着大雨以神驹赤兔的速度奔跑,情灵摇荡之时,忽有一手抓住我的后领,我转过头看见是某君,猝然胸闷气结,两腿哆嗦起来眼睛也看不分明,只觉得天地变成了阴暗腥湿的大青蛇在我周身款款扭动,还附有骤雨如练掷地有声,说不出的诡异。之鹰啊,好久不见了,跑什么呢?我扭动嘴唇算是给他个笑靥。
“之鹰啊,进来坐坐吧,看雨大的。“
“不了,我要回家,回家晚了老爸要给我吃生火的。“身体摇晃一下勉强还可以对应。
“之鹰啊!画画的怎么样?”
“我,我我我......我我我......。”死刑犯人颈子上的刀架终于轰然滑落,猛然一道明洁透亮的火闪划破乱哄哄的云堆,冲过潮嗒嗒的空气,和轰隆隆惊天响雷在我耳边开花。眼前的某君突然模糊了,耳畔时有只蚊子好象嗡嗡嗡叫着我的大名:之鹰,之鹰,之鹰。委实是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老子实在太累太困太丢脸太冤,我要好好睡一场,哪怕是闭上眼睛就此而去呢?接下来知觉全无,想是掉进了时空的黑洞里去了
这一觉睡的很好,无梦无扰无愁无忧,好象万里长空无霞无云。醒来知道的第一件好事,就是爸爸为海霸王多年送海鲜的辛劳终成正果,他存的钱足可付福利分房的自付款项。我们将要离开黑洞洞破兮兮,9用一个厕所,4家人用一个厨房,蟑螂满地老鼠满仓,终年不见阳光的老石窟门房子,搬进名叫:静安枫苑的新房。当时的心情说高兴也不恰当。一是刚刚醒来,还没那气力去高兴,二是毕竟要离开15年住惯的阁楼多少有些伤感,那些朽木的馊味道,梧桐叶子扶窗的影子,闷热的夏天隔壁拉提琴的小姑娘要我帮她当节拍机,嗲嗲酒酿丸子一样的声音:小樊哥哥,侬过来些,我有事体寻侬。可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来自心底的长叹,可以听到自己向自己哎了一声,终于要和那些荒唐的辛酸告别,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想,去它的吧!至于某君,我相信搬走后一辈子不会再见到他,因为某君很穷,好好的工作辞掉了,只靠教小孩子拉琴生活,没有福利分房,想要住到静安枫苑,等下辈子吧!我哈哈一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优越,顿时豁然开朗。开始幻想在新房子里打电动美好片段。
“小鹰,侬醒拉哇!”妈妈扶着木楼梯噔噔噔身手敏捷的攀上来,一把推开阁楼的拉门:“小鹰,你知道么?我们要搬新房子莱!“
“恩,我,我,我,我,我。“我立刻意识到什么,使劲清清嗓子,憋着气试图去说,耳边仍然愚蠢万分的响起自己熟悉的声音:”我,我,我,我,我“于是停下来放弃挣扎,既没有气血倒流,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撇了撇,嘴冷冷一笑,心想:我这个蠢货,玩什么花样又变成了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