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晨，凉爽的风吹动挂在窗口的薄纱窗帘，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一缕阳光照在睡得正香的安逸的脸上，他下意识地邹了一下眉头。突然，放在桌子上的闹表响了起来，安逸闭着眼睛伸手在旁边拽过一样东西盖在头上。在厅里摆早饭的安逸妈听到儿子房间里的闹表声，放下手里的碗，快步走到安逸房间门前。只见安逸侧身躺在床上，两只晒成古铜色的胳膊紧紧地抱着胸前那个卷成寿司的被子，一只腿卷曲着搭在被子上。

“赶快起来，上学要迟到了。”安逸妈站在门口喊。

安逸抱着那卷被子翻身朝向另一侧，留给妈妈一个背影，后背上那个被夏天的阳光晒出的印记还在，像一件脱不掉的白色背心。安逸妈走过去，朝他后背拍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安逸终于睁开眼睛。自从高三开学后，每天早晨他都是靠这种方式清醒过来。安逸用手揉了揉后背上那块被拍疼的位置，终于松开被子坐起来。

“快点啊，赶快吃完上学去。我要是不天天喊你，你保准迟到。”安逸妈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安逸半睁着眼坐在床上，一侧的头发被压成盛开的花朵，阳光给他长睫毛涂上一层光晕。他伸手从椅子上拎过校服裤穿上，然后光着上身从房间里走出来。走了几步，他低头看了一下，弯腰脱下裤子，前后转了一下，又重新穿上。

“你看看你一天天的，高三开学快一个月了，昨天晚上还打篮球，起床都费劲。这周可就是月考了，你好好复习没？”安逸妈把拌菜放在桌子上，一抬头看见安逸正在换裤子的正反面，忍不住说了几句。

“放心吧，打篮球不耽误学习。”安逸回答完，推开卫生间的门闪身进去。只听卫生间一阵水声，安逸再出来的时候，刚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洗发精的香味。他赤裸的上身都是肌肉，胸前没有被太阳晒到的地方显示出皮肤本来的颜色。

饭桌旁，安逸爸爸哗啦哗啦的翻看着一份晨报。安逸坐到爸爸旁边，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新蒸的花卷，然后端起面前的一碗粥喝了一大口，又夹了一大口拌土豆丝放进嘴里。

“慢点吃，也没人和你抢。你这都高三了，学校还让你打篮球？”安逸妈一边说一边拿过安逸面前只剩了半碗粥的粥碗，又添了一些粥进去。

“我是篮球队队长，谁不打球我也得打啊。”

“你上初三的时候就是篮球队队长，我就应该别着你不让你打球，如果当时听我的，你肯定能上二高。”

“别说了，孩子吃饭呢。”安逸爸听见安逸妈又要唠叨，赶快放下报纸，出声阻拦。

“我每次路过二高，心里都不舒服，录取分数线就差3分。后来二高也同意特招安逸了，可是安逸就是别扭着不去。”

“我多亏没去，我们初中前任篮球队队长就是特招进去的，他上了二高才知道，只有要比赛的时候才能打两个星期的篮球。那些队员都不爱训练，作业太多。他篮球打不成，学习又跟不上，一天天过得特窝火。今年暑假我看见他，他胖得都快走不动路了。他高考成绩也不行，勉强上个本科。他疯了似的打篮球，想把那身肥肉甩下去。妈做的饭这么好吃，我不运动再加上这么吃，估计得胖成球。妈，土豆丝真好吃，还有没？”

“有，我再给你盛点。”

安逸妈起身去厨房拿土豆丝，安逸冲爸爸眨眨眼。

“就你能治得了你妈唠叨，一说她做的饭好吃，她保准就不磨叽了。”

“那是，我这打法百战百胜，我妈还高兴。”

安逸吃完早饭去卫生间快速刷牙，又回房间穿好上衣，把书桌上的书本笔一把划拉到书包里，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拉书包上的拉链。

“慢点骑车啊，别和机动车抢道。”安逸妈站在门口，每天都要重复这一句话。

“知道了，妈。”安逸一边穿鞋一边回答，左手开门的同时右手勾住鞋架旁边装篮球的网兜，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安逸妈甚至都没看清安逸拿了篮球出门，大门就在眼前关上了。

安逸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二高的门口，前两年，他路过二高时，经常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走进二高校门的学生，有时候也会后悔拒绝二高特招，但是这个暑假看到初中时的篮球队长后，他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今天再看二高的学生，感觉他们都缺少运动，很多孩子鼻梁上都架着眼镜。穿着宽大校服的男生佝偻着腰，一点精神都没有。女生一律短发，没有个性，在二高这里看不到这个年龄该有的精气神。

安逸马上要经过二高学校大门时，马路对面跑过来一个女生，准备在他自行车前面穿过进入学校。“余梦”有人从安逸身后喊了一声，被喊到名字的女生突然站住看向安逸身后，安逸急忙停住自行车，以免碰到女生。面前的女孩个子不高，长相清秀，皮肤白暂，大眼睛，小鼻子小嘴，最主要是她没带眼镜。安逸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长相，能在二高看见不带眼镜的学生还真是稀奇。

“秦巧，你今天有点晚啊。”余梦朝跑过来的秦巧说，同时挽起秦巧的胳膊。

“别提了，有两个车撞在一起，路都要堵死了。司机拼命抢路，差点撞到旁边一辆黑车。真羡慕你家这么近，每天掐点上学。”

两个女生边说边走，一辆黑色奔驰车从安逸身边开过，正好停在两个女生旁边。车门打开，两个男生一前一后从车里出来，后面出来的男生个子比前面的男生稍微矮一点。

“就是差点撞到这个车。”秦巧看着身边停下的车，对余梦说。

“余梦早。”矮个男生和余梦打招呼。

“你早，江浩。”

余梦和江浩打完招呼，拉着秦巧往学校里走。

“那个男生是谁啊？”

“江浩，高一时候和我们一个班。”

“我好像没在班里见过他啊。”

“他坐我后面，后来他学理了。那时候你整天就知道学习，也不和男生说话。”

“他家是干嘛的，那车看起来挺贵的。”

“不知道，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你和他不熟，他看起来和你挺熟的，主动和你打招呼。”

“平时在操场见面，我们也就是点点头，都不说话的，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

“他在哪个班？”

“六班吧，我也不确定。”

安逸等余梦和秦巧走远之后，才重新骑车往学校走。余梦的样子一直在他脑海里闪现，在他17岁的生命中，他好像第一次认识到世界是由两性构成的。他从小就喜欢打篮球，小学三年级参加校篮球队，初中二年级担任学校篮球队长，高一入学就被指定为五高篮球队队长。五高有女生向他表白过，但是一转身，他完全记不住是哪些女生，他一度怀疑自己对女性有脸盲症。

快到五高大门时，安逸就看见教导主任在大门附近溜达。别看教导主任对谁都笑呵呵的，他可是学校散打队教练，真板起脸来，那些调皮的学生都不敢抬头。五高体育特长生占学生总数的五分之二，每年全市高中生体育比赛，所有项目的冠军基本都会被五高收入囊中。如果某一年某个项目得了第二，第二年那个项目的冠军保证回到五高的怀抱。

在家长眼里，五高就是高中里的另类，五高的学生都是打架斗殴不学好的孩子。但是每年招生时，很多孩子不听家长的劝阻，一定要报五高，尤其那些体育特长生，他们的目标就是进入五高。安逸是他们学校体育好，学习也不差的优等生。他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校，但是他可不是为了上早自习才来这么早，他等同学到齐后，趁上课之前去操场打20分钟篮球。

安逸和教导主任问好之后，把自行车停到车棚里，拎着手里的篮球一晃一晃的往教室走。他从教室后门往里看，经常一起打篮球的同学都在教室里坐着，他高兴的摇晃着篮球朝他们喊：“走啊，下去打篮球。”他走到自己座位上，放下书包，然后捅了一下同桌老衲。老衲对他挤眼睛，又指指前面。安逸的班主任蒋老师坐在讲台后面，正盯着他看。

“老师早！”

“早，过来把这套卷纸拿过去，上课之前做完。”蒋老师敲了敲面前的一摞卷子。

安逸看了一眼老衲，老衲左手扶着脑袋右手快速地在卷纸上写答案。安逸看着摆在面前的这套物理题，上课之前做完这套卷纸有点难度，看起来是打不成篮球了。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安逸的卷纸上还有两道大题没做完。

“同学们，停一下。”蒋老师在讲台上喊了一声。

安逸抬头才发现同学都到齐了，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