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之路

时间来到一九九一年夏天——几场暴雨过后，苏霸王屋基湾的老房子裂开了几道大大的口子，眼看就要倒塌。

在农村，一家一户只能拥有一处宅基地。那些年，用做种庄稼的田地称粮田熟地，是不允许建房子的。房子一旦倒塌，再建就必须重新审批。

苏霸王考虑到自己两个儿子，宅基地一旦荒废。以后麻烦可就大了，得赶紧拔了重建。

八十年代末期，早已没人建夯土墙了。最差也得建砖瓦房。

建砖瓦房可不比夯土墙，建夯土墙是苏霸王与刘三爷的职业，只需找几个人帮忙挖些泥巴即可，相反，每一块砖头都得花真金白银。

家里欠债无数——前些年，买和扩建保管室的债务都还没还清。上哪儿去筹钱去？

元芬只想找一些粗木棒顶住，能拖一年算一年。三娃小四也都还小，着着急急建了也没那么多人住。

苏霸王死活不肯，不仅要拔了重建，还坚持要建砖瓦房。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了，走一步算一步是苏霸王一惯的行事风格。他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年我净身出户，早上说分家，中午就不让端家里的碗。我七天七夜没见到一粒粮食，我不也活到了今天。蛇无手无脚都能生存，人有手有脚就更饿不死。”

先是找来风水师看朝向，选日子。

接着就邀请房管局的负责人与一帮村干部一起来家里吃饭。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去到屋基湾，实地考查。

情况属实，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日子也很快选了出来。农历十月初六午时拔房子，十九日未时破土动工。

苏霸王不声不响的拿着户口簿与私章，跑去信用社贷款600元，去砖厂买了砖块。

砖厂负责把砖块送到离屋基湾最近的公路旁边时，元芬还不知道。

当时，市场价1.5分一块砖的挑脚费（搬运费），苏霸王只肯出价1.2分。

来了几拨人，无一不是挑一两趟后。嫌路程太远，要求加价，苏霸王坚持不肯加价。

苏霸王觉得——现在粮食也收完，地里的活也不着急。不如自己一家人愚公移山般慢慢挑。挑一片少一片，总有一天会挑完的。

苏霸王叫来了二娃的舅舅、小姨，二娃与刘老幺父子，还有平时处得好的邻居们一起帮忙挑。

一行人挑了两天，个个都累得筋疲力尽。砖块却看不见少，挑砖的人数倒是一天比一天少。

眼看就要变天了，下雨就更没法挑了。

苏霸王只好灰头土脸的跑去肯请挑脚工头，把挑脚费增加到每块1.5分。

有一天早上，苏霸王叫刘老幺帮忙挑高粱去集市卖，顺道买些木料回家。

苏霸王放了20只鸡蛋在高粱箩筐里。他卖完高粱，就去农贸市场卖鸡蛋。

苏霸王让刘老幺先去木材市场看木料，刘老幺为他挑选了一些门窗木料。苏霸王到那儿一看，嫌贵了，不死活要。

领着刘老幺东转西转，问遍了整个木材市场。价钱一分也没少。

刘老幺找了一部方圆货车，谈好10元钱，连人带物一起捎上。

苏霸王只肯出价8元，结果谈崩了。

苏霸王找来一辆架架车，8元钱，分成两次拉。十几里石子公路。平地与下坡两个人挑着东西跟在后面走。上坡时还得把东西放下帮忙推车，推完车，再返回原地挑东西。如此循环，一直推到下午三四点钟。

额外还给了车夫一合0.35元的香烟，车夫还去他家里吃了一顿饭。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苏霸王硬着头皮，请来一帮石匠师傅在自家地里开采石块。

四处找人帮忙拔房子，平地基。

底角石很快就砌好了。

砌砖的任务交由刘老幺负责。刘老幺如约领回来了一个师叔，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弟。

开始砌砖的第二天，二娃宰猪草时，一刀下去，把左手食指指根砍了老大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第二天早上，手腕都肿了。没办法使劲，二娃让刘老幺帮忙挑几挑水。

苏霸王一早赶场买菜回家，看到刘老幺在挑水。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几点了？你还在这里。现场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你可是领头的呀？要多少人烧饭才够？两母女一天到晚烧点饭还要配个挑水的？咱们换工好了！你们去屋基湾打杂搬砖。我一个人在家里烧饭，看我烧不烧得熟？”边说边动手烧饭，不让元芬母女靠近。

元芬抱着栗栗与二娃刘老幺一起垂头丧气的往去屋基湾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元芬语重心长的对刘老幺说：“女婿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就这样。你看我的面子，看二娃的面子，看两个弟弟的面子，看小栗栗的面子。”

刘老幺频频点头，“妈！我晓得，你们还是回去烧饭吧！”

墙还没砌到一半，砖块就已经用掉一大半。赶紧把承重墙的一八墙（18厘米），改成砌一二墙（12厘米）。砖块还是不够，四处问人借。

墙好了，瓦片又不够了。只能先盖墙里面，墙外面就先晾着了。

使劲洪荒之力大半年，房子是盖上了。可原本就拮据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