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有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就是孔子所说的那种小人,从小总是有很多烦恼。
按理,童年的时候有很多快乐的事,但一看到今天这个题目,好像就只记得烦恼了。好像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有关白球鞋的烦恼。那时大概是三四年级吧,白球鞋成了我的梦魇。一双回力的白色运动鞋在当时很时髦,一般人穿的都是黄胶鞋。我没穿过黄胶鞋,但我的白球鞋只有一双,其他都是我的大姨帮我做的布鞋。因为脚长得太快了,所以球鞋前边常常被大脚趾顶出一个孔,而且鞋穿着穿着就变黄了,扔了可惜,补了又有针脚,只能靠白鞋粉了事。那时,穿着这样一双带补丁的鞋,都是常见的事,我却总也不好意思,总想把自己的脚藏起来,其实谁会注意到我的脚呢,只有我自己会。这可能是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要犯的通病,以为自己总是站在舞台的中心受万众瞩目,其实跳出人群,才发现,我们都各人有个人的烦恼。
后来,我上初中的时候,也有过很大的烦恼,因为我那时候特别胖,所以我怕拍照,怕上体育课,怕别人说一切有关体重的话题,因为大家都知道,胖是女孩子的致命伤。有一次,体育老师说要测曲臂悬垂,但是我和另一个胖女生因为体重超标,却怎么也不会。于是我们俩就相约着,每天早上起床自己去练。我记得第一天早上,我俩早早起床了,才五点多钟,到操场,四处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安静得就像死掉了一样,我们又冷又怕又觉得好笑,最尴尬的是,练了半个月,我们还是不会。后来我上了高中,就瘦下去了,他们都说是我学习累得,再后来我妈才告诉我,我那时胖是因为吃了当时广告的太阳神。但是对于胖的事,我已经释然了,我敢看自己当年的照片了,敢把过去一些藏起来不说的烦恼说出来了,是因为我瘦了。我也慢慢理解了,所有当时极大的烦恼,不过都是人生的小小插曲,时光终究会把它吹散,当然,前提是,结局是好的。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烦恼,应该是我大学毕业之后到了运城。有一两年的时间,我其实不太愿意接受我的选择,所以我选择了消极,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努力工作,因为我生性好强,所以我很难颓废。但我常常过得并不开心,而且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太爱和别人说话,不喜欢太多人的交际,这和我的大学,简直是两个样。我那个时候花时间最多的,除了备课上课就是看书写作周边游,其实,我的那几年时光成长得很快,影响我最重要的几本书都是那时候遇到或者陪伴我的,比如《托尔斯泰传》《歌德谈话录》《圆觉经》《今生今世》,还有曹雪芹的《红楼梦》,那几年我也写下了一大摞思考自我的日记。如果说我能有一些超脱的潇洒,那是拜我那几年的烦恼所赐,如果说我的文章开始有了风格,也是拜那几年书写所赐,当然,我也很感激我自己,选择了最合适的方式去和我的烦恼对话。
去年,我经历了人生里的第一次跳槽,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快成为中年人了,所以我没有因为自己的抉择而有过怀疑。但我又开始有了新的苦恼,那就是总觉得自己缺陷太多,时日不够,能力有限,无所作为。过去我读曹操的“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无感,过去我读苏轼的赤壁赋,就觉得句子写得不错,现在读来读去,总会读得我泪流满面。最麻烦的是,对于现在的这个烦恼,我居然无解,而且我正处在这个烦恼之中。前边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不必夸大,我又说美好的结局会冲淡烦恼的苦涩,又说选择合适的方式与烦恼对话将会获得丰厚的馈赠,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烦恼无处不在,我们终身都在烦恼里,永远不能逃离。
你,我,此刻,过去,未来,我们都在烦恼里。但是,或许正是这些烦恼把我们的勇气给逼了出来,让我们变得豪迈,觉得不去解决它,人生就少了一些意义。又或许正是这些意义累加起来,才证明我们真实的活着。弗罗多不就是这么上路的吗?
我这里没有鸡汤,因为汤喝多了容易幻想。可是只有去做,而不是想,才可能摆脱越来越小的烦恼,获得越来越多的勇气。
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