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神的炬火只在高处,可高处太远,我攀登不上。又有人说“高处不胜寒”,不如人间逍遥,我不知该相信谁。
或许本来就是荒谬的谎言,这些是,烟花也是。它从黑暗中抽出暗红时,便预见它像碎裂的闪电般四溅,我们贪婪地以它的死亡,慰籍深黑的心野。烟火拥抱天空,只是谎言。众人的赞美掩饰着更深处的事实。
可怜,着实可怜。
不过比之地上行徙的生灵好得不止一丁半点,起码它的死亡引起了众人的目光——虽然不是眼泪。
我不知晓它最后一眼看见了什么,是昭昭星野,还是墨一样的云。但都不重要了,它究竟葬于月影。
它死于月影,是第二十七次。
时常披在月光里,满地的惨白,古人比之为“水”或“霜”。我想更像墓地生长的枯草,夜行人的影子埋在其中。
我从月影归来,很想点一把火,点燃我的影子,再烧着枯草,一直漫延到夜空。那样夜将很亮啊,像梦里一样温暖。
可我做不到,我感到无能为力的失望。
备忘录里积压了一层一层的残句,除了自己,我不知道向哪里倾诉,它们只会伴我进入坟墓,连同几千个黄昏,一同消声灭迹。
我甚至不如烟火。
我迷茫而无方向,看见真诚的文字,我为之动容,令人流泪的字句啊。同时,我却感到惶恐,我害怕那一瞬的美感逃离,击中灵魂的雷电抛弃我。我感到悲凄,悲凄我怎么也写不出与之比拟的东西。
我写不出那种贴切现实的真挚,可能少年时就喜欢出逃,出逃暗黑的阴角。我少年时见过四个同学跪在走廊,一手捏两支或三支笔写“我不再上网”,从上午跪到天黑,本子写了几个,多少遍我已记不清了。只是知道经过的人一味地暗笑,我看到,只是感到悲哀。
“他”让人用头撞墙壁,一脚一脚踹到学生身上,辱骂学生为什么不去死,极尽其词,甚至于我现在也不能直白写下。
没有一个人考上重点,而“他”继续被称为“名师”。
烟花之所以赴向天空,或许因为墙角太过黑暗。它又如何能留连?
曾经读歌德《浮士德》,百岁浮士德弥留之际说道:“你真美啊!请停一停!”我捧着书的手微颤,顿时悲不自胜,我感到心底的共鸣,我也深切地爱着给我苦难迷茫的世界啊!
我一度彷徨,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该干什么,或许……就这样了吧。我想逃离现实,可惜幻境的墙壁从来没有缝隙。梦里经常梦见故人,言笑晏晏,梦醒后又坠落阴冷的月水中。
“你究竟算什么,烟火吗?或许吧,也许是烟火抛弃了大地,可你也同样死于月影,不是吗?”我不甘地向已逝的梦人发问,没有声音回答我。
“可你是我的天上人间,一切的一切啊”,我感到很冷,但咽下了这句话。它有些扎喉,我觉得喉中已鲜血淋漓。
我时常会记下不舍的梦境,或是像烟火绚烂的片刻灵感。文字为我撕开一条隧道,暂逃现实。我却对文字畏怯,不敢触碰,它是夜里的妖怪,吞食不眠的行者,它让人回忆起斑驳的往事。是烟火落尽,四下寂灭,回忆绽放时的落寞。
真是可笑啊,旁人活在未来,烟花活在过往,活在梦里。
烟火远远离开大地,它不断背叛,逃离,只赢得了纸屑飘落的凄凉。我一次次将文字出卖,只听见细微的破碎声。可我并不想这样,我只能如此。
多年以前,我想象与所爱携手,奔赴无人之地,那里江水湛蓝,生长桃红,春风一吹,便是落英满地。黄昏时,天边燃烧着桃红色的晚霞……
我也曾沐过春风万里啊。
但只是烟火。正月已经完结,我将伏在万人的喧嚣里,为二月的春色——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