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武无第一、文无第二”,但是,说起三国名将,吕布要是排了第二,估计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在当世就被人赞为“飞将”的吕布这么生猛,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向失败呢?
吕布与貂蝉之间真的存在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吗?
不乏战场谋略的吕布是智障吗——为了一批好马、一个美人杀掉两个干爹,从而彻底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你所熟知的故事也许不是历史的真相。
1、三国“武力值”第一人
吕布字奉先,汉末名将。
提到他,很多人第一印象肯定是特别能打。
民间流传着这样一首打油诗: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黄许孙太两夏侯,二张徐庞甘周魏。
枪神张绣和文颜,虽勇无奈命太悲。
三国二十四名将,打末邓艾和姜维。
注:上面提到的24名三国名将分别是:吕布、赵云、典韦、张飞、关羽、马超、张飞、黄忠、许褚、孙策、太史慈、夏侯惇、夏侯渊、张郃、张辽、徐晃、庞德、甘宁、周泰、魏延、张绣、文丑、颜良、邓艾、姜维。
这个排名在正史并没有记载,《三国演义》里也没有提到,但是,它却被广大“三国迷”所公认。
就像李元霸是《隋唐演义》里的“第一条好汉”那样,说吕布是三国“武力值”最高的人,谁都服气。
吕布打得最出彩的一场仗是“三英战吕布”。当年,十八路诸侯围攻虎牢关,吕布率铁骑三千迎战:
第一阵,战河内名将方悦,不到五个回合,方悦被吕布一戟挑落马下;
第二阵,战上党大将穆顺,一个回合,穆顺被吕布“秒杀”;
第三阵,战孔融部将武安国,十个回合,武安国被吕布斩断一条胳膊;
第四阵,战幽州名将公孙瓒,十余个回合,公孙瓒败走;
第五阵,战张飞,五十个回合未分胜负,关羽被迫上来帮忙;
第六阵,战刘、关、张组合,三人合力才挡住吕布的势头。
曹操亲眼目睹了这一仗,吕布的战斗力让他惊叹。
所以,后来濮阳之战时,曹操对手下说“吕布非一人可胜”,你们想跟他“单挑”等于送死。
于是,曹操干脆命许褚、典韦、夏侯惇、夏侯渊、李典、乐进六名猛将一起上,想来个“群殴”。
然而,搞人海战术也没能取胜,只是勉强挡住吕布的攻势而已。
这里,请读者注意,无论“三英战吕布”还是“六将战奉先”,均未见于正史。
2、有勇有谋,能打“闪电战”
汉末三国时代,交战的主要形式并不是主将之间一对一的“单挑”。想打胜仗,靠的主要还是人马数量、训练水平、临战阵法、谋略运用以及后勤保障能力,等等。
因此,主将勇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智慧,看他是否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耐,能够集万众之力以成城。
《孙子兵法》说:“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意思就是正面的实力较量是基础,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出奇致胜只是辅助,千万不能拿它们当规律看。
西汉初年,李广骁勇善战,曾在吕布家乡五原郡九原县(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九原区)一带长期驻守,敌人为之恐惧,称他为“飞将军”。
据《三国志》记载:“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在大家眼里,吕布孔武有力,就像李广一样矫健敏捷、骁勇无敌。
确实,吕布在战场上有过许多不俗的表现。
当年,活跃在太行山一带的黑山军首领张燕擅长流动作战,主力是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战斗力很强,又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频频对袁绍进行袭扰。袁绍拿他们没办法。
就在这时,吕布来投奔袁绍,袁绍给吕布增加了一部分人马,让吕布专门对付黑山军。
注:“燕精兵万余,骑数千。布有良马曰赤兔。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语出《三国志》)
针对黑山军的作战特点,吕布让部将成廉、魏越等挑了几十个身手好的人,由他亲自率领,骑上快马组成一支突击队,专门冲击敌人的核心区。
这支突击队来如疾风、去如迅雷,无人能挡,一会儿搞“闪电战”,一会儿来个“斩首行动”。面对这支部队,结局毫无悬念,黑山军大败。
吕布在此战中大放异彩,人们就此编了句顺口溜:“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
注:《曹瞒传》记载。
上面所说的“陷锋突阵”,指的是吕布手下的王牌部队“陷阵营”, “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
注:《英雄记》记载。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场经验丰富的骑兵突击队,有人将它与曹操的“虎豹骑”、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和刘备的“无当飞军”合称为汉末三国“四大主力”。
说到底,这才是吕布“武力值”高的原因——他靠的不是单打独斗,不是赤兔马和方天画戟,而是会带兵、善训练,尤其擅长骑兵突袭作战,在战场上经常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3、杀爹,只为一部“玛莎拉蒂”?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话说吕布这么厉害,却终究没能成就一番大事,这是为什么呢?
有人说,因为他目光短浅;
有人说,因为这个人太好色,色胆包天误了前途;
有人说,因为他德行不够、政治信誉太差。
当然,近两千年来,世人给吕布贴的那张最狠的“标签”是“三姓家奴”。
吕布有三个爹。
亲爹自然姓吕,其后,他又认前并州刺史丁原当干爹。后来,他杀了丁原,投靠大军阀董卓,改认这个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作干爹。
在父权具有绝对权威、崇尚忠臣不事二主之节义的中国古代社会,干爹也是爹,弑父改投,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因此,照理说,“三姓家奴”这个称号,他是当之无愧的。
但是,从历史记载看,这个说法不够准确。
吕布曾担任丁原的主簿一职,类似现在的办公室主任,然而,他是丁原义子的说法,史书并无记载。
丁、董二人成为政治对手之后,董卓为了消灭丁原,悄悄拉拢吕布,让他“反水”、杀了丁原转投自己。
吕布竟然就乖乖滴照着做了。
一般认为,他是没有经受住董卓的“糖衣炮弹”——赤兔马的诱惑。
所谓“宝马配英雄”,当时,赤兔马的名贵程度不亚于现在的限量版玛莎拉蒂,吕布不喜欢才怪。
但是,如果仅仅为了一部“玛莎拉蒂”就杀了老领导加干爹,吕布不仅人品够差,而且,还是个智障。
汉朝极其重视名节,选拔官吏都要“举孝廉”。杀了老领导加干爹转投他人,后果相当于“自废武功”加上“自绝于党和人民”。
像吕布这种全国顶尖将才,一旦信誉没了,损失的何止几部“玛莎拉蒂”!从他排兵布阵的智慧来看,这人肯定不傻。
答案就在下边。
《三国志》中记载,董卓为了成功瓦解丁原的“并州军”,外加十分喜欢吕布,跟他“誓为父子”——不仅收吕布为义子,并且,还专门进行了盟誓。
大伙注意,这个“誓”字很重要!
各类史书上只说董卓有个女婿,从未有关于他儿子的记录。从这个迹象上看,董卓很可能膝下无子。如此,他死后的继承权就成了大问题。
汉代非常注重法律上的继承关系,比如,袁绍被过继给了叔父,那么,叔父的爵位、家产等就将由他来继承。这种法律关系是谁都不能剥夺的。
董卓收吕布为义子,并向大家宣告,几乎相当于把继承权交给了吕布。
退一步说,即便董卓有亲儿子,被“誓为父子”的吕布也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董卓的“江山基业”里分一杯羹,甚至徐图取而代之。
因此,说吕布政治眼光短浅还有几分道理,他到底没有能预知“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战略视野,看不出金碧辉煌中蕴藏的败迹。
但是,说他完全没脑子就言过其实了。他不是一匹马就能收买的人,其叛杀行为是经过认真盘算的。
4、再杀爹,并非为了貂蝉
不管怎么说,杀丁原,吕布已经迈出了人格自杀和信誉破产的第一步。
事实证明,杀干爹这事,他干得很成功。
接下来他迈出了第二步,把第二个干爹也杀了。
很多人认为,这次杀爹,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三国演义》里说,王允等反董人士一直在谋划“锄奸”——刺杀董卓。他们觉得吕布最合适,不但孔武有力,还是董贼的义子,深得信任,随时有机会实施刺杀行动。
于是,王允利用貂蝉设了个连环节,挑拨吕布与董卓反目。结果,吕布为得到这个美得一塌糊涂的女子杀死了董卓。
若果真如此,吕布除了不仁、不义、好色之外,还是个脑子不转弯的、大大的痴情种!
那时候,对于王侯将相而言,三妻四妾不是什么作风问题,以吕布的地位,想找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犯得着为一个女子冒这天大的风险吗?
实际上,库叔遍查史书也均未发现“貂蝉”、“连环计”、“凤仪亭(事件发生地)”这几个关键词。
而《三国志》和《后汉书》都记载了两件与此相关的事:
其一,董卓曾经为某件小事和吕布翻脸,情急之下,拔出手戟朝吕布刺去。幸亏吕布身手好,躲过了。事后,吕布主动承认错误,董卓的气也消了些。但是吕布难免心有余悸,对董卓有所不满;
其二,董卓让吕布负责自己的保卫工作,因此,吕布可以经常出入其内室。日子久了,吕布跟董卓的一个侍婢有了私情,吕布很担心“东窗事发”,心里一直很忐忑。
把上面这两件事合起来看,好像有了点儿“貂蝉”和“连环计”的影子,但从未有史书说董卓的那个侍婢叫“貂蝉”。
事实上,貂是一种动物,蝉是一种昆虫,汉代皇帝的侍从官员们帽子上经常装饰这两种东西。
所以,当时“貂蝉”合称,一般借指达官贵人,也有指代后宫女官的意思,此“貂蝉”非彼貂蝉也。
那么,吕布为啥又一次要怒杀老板加干爹呢?
这时,他终于看到了天下大势。
当初,吕布下了极大决心、付出了巨大牺牲投奔董卓,满心希望将来自己上位当“董卓二世”。
谁知,形势变化太快——董卓被众人讨伐,不得已,带着吕布退往长安。
长安距董卓老巢凉州更近,是“凉州军”的天下。
而吕布所属的“并州军”旧部,实力本来就弱,到长安后,他们地位顺理成章地“江河日下”。
其实,“凉州军”里大多数将领很是看不起这个杀爹投敌的干儿子,有个叫胡轸的将领甚至扬言要杀吕布,有这样想法的将领一抓一大把。
而且,“凉州军”内部实行“扁平化”管理,他们只向董卓负责,根本不买吕布的账。即使未来能接班,吕布也驾驭不了他们。
董卓大势已去,吕布在长安受着同侪的白眼和窝囊气,再加上二人已有嫌隙,恰在这时,有反董力量悄悄拉拢,双方一拍即合。
吕布决定,再杀一个干爹!
5、第一“妻管严”有点滥情
貂蝉是杜撰出来的,但是,吕布有媳妇,还至少有一个女儿,这个是有史可查的。
话说吕太太随老公四处征战,吃过不少苦。后来,吕布被曹操围在下邳城(今江苏省睢宁县古邳镇),谋士陈宫建议他派兵出城偷袭曹军的粮道——曹军远途作战,粮食供应很困难,一旦粮食被劫,军心必乱。
吕布认为有理,准备亲自率队去劫曹军的粮道,让陈宫和部将高顺守城。
散了会,吕布回家收拾东西,顺便跟吕太太交代一番。
吕太太也许没有貂蝉好看,但是着实驭夫有道,把老公管教得很好。听说丈夫要出城,她很不安。
于是,吕太太说:“将军,你亲自出城断曹公粮道,陈宫、高顺素来不和,将军一出,他们二人必不能同心守城,如果有闪失,你还能回来吗?”
吕布一听,有点犹豫。
吕太太趁机哭诉:“当初长安之乱,你只顾自己逃命,把我扔下不管,幸亏有个叫庞舒的人把我藏了起来才保住一命,你现在还想再来一次吗?”
听完这番话,吕布心里很郁闷,闭口不提劫粮道的事。
陈宫不放弃,又出了一个主意:他自己守城,吕布带一支人马到城外驻守,形成呼应。曹军攻吕布,陈宫就出来夹击曹军;曹军攻城,吕布就从后面包抄曹军。
吕布懂兵法,知道这个主意可行。回到家跟媳妇一说,吕太太再次表示反对。
她哭着说:“当初曹操待陈宫那么好,陈宫尚且舍曹操而去,现在,你对陈宫的好肯定超不过曹操,反而把城和我都委托给他,一旦有变,我还能再是你的妻子吗?”
吕布一听更郁闷了,好吧,计划彻底告吹。
根据史书记载,吕布不仅是“妻管严”,还很多情,跟多名部下的妻子私通。
揭露吕布这项“黑历史”的是曹操。
活捉吕布后,曹操命人把他五花大绑押上了下邳城白门楼上,曹操没有立即下令杀他,而是先跟他探讨起失败的原因。
吕布认为自己失败的原因很简单,是部下背叛了自己,哪知此言一出就被曹操当场打脸。
据《英雄记》记载,曹操毫不客气地对吕布说:“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
背着自己结发妻子,与部下的妻子关系暧昧,且还是“诸将”,说明暧昧的对象还不止一个。
那么,曹操这剂“猛料”真实度如何呢?
《英雄记》的作者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他长期在曹操身边工作,曾随曹操参加过6次远征。
王粲写完《英雄记》时,曹操尚在人世。这部书得以在后世流传,肯定得到过曹操的亲自审阅和首肯,因此,这条记载很可靠。
而且,王粲也是吕布的一名“粉丝”,《英雄记》里对吕布多有赞美之词,至少把吕布当成失败的英雄看,不会只为抹黑吕布而进行人身攻击,况且,这个事在宋明理学兴起之前,也算不得特大污点。
加之,对照《三国志》和《后汉书》里记述的吕布与董卓侍婢私通的事,这个记载也是可信的。
面对曹操的当面指责,“布默然”。
在家是个“妻管严”,出去就“拈花惹草”,不仅撩拨上司身边的女工作人员,还勾搭部下的妻子,一代名将其实还是个“滥情种子”。
6、穷途末路,丧钟为何而鸣?
最后,吕布被曹操杀了,死得还挺窝囊。
《三国志》说,吕布是被活活勒死的。
这是一个注定失败的英雄,悲剧是他一生的基调。
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一步步走上绝路呢?
其实,他还算不上一个纯粹的坏人,更谈不上恶贯满盈、罪大恶极。同时,他也不是小丑,只能说,他是历史的搅局者。
从军事上说,吕布虽然个人素质极其突出,战斗力爆表。但是,他是个将才不假,还达不到“帅才”或者“军事家”的高度。
原因很简单,吕布缺乏政治悟性,目光比较短浅,喜欢短线操作,把原本应该高瞻远瞩、长期谋划的政治生涯当成了“闪电战”。
比如两次杀爹,痛快是痛快了,却给人留下了“轻狡反复,唯利是视”的印象。随着政治信誉的一步步破产,他的路越走越窄。
在《三国演义》里,吕布几乎谁都不怯,但一遇到张飞就犯悚。不是因为打不过,这小子一照面必然大骂“三姓家奴”,让吕布心中大乱。
虽然这是小说里的情节,但完全符合吕布的性格特点。
他知耻,但是鲁莽,做事不计后果。
当然,吕布其实也是具有一定的人格魅力的,有一批将领自始至终忠心追随着他,无论事业高潮还是低谷都不弃不离。一般来说,只有真心对待别人,别人才能真心待你,在这方面,吕布并非一无是处。
与袁绍、袁术那些世族出身、注重排场的人相比,吕布显得很真性情,他为人很实在,优点、缺点、喜怒哀乐都直接坦露出来,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世故。这显然不是一个上位者应有的性格特征。
同时,吕布感情太丰富,不仅是对女人,对待部下也常常“心太软”。
据《英雄记》记载,陈宫是吕布最信赖的人,但他却参与了一场反叛吕布的兵变。兵变失败后,吕布当场追查,有人告诉他,陈宫也参与了。
当时,陈宫本人也在场,听了这话,脸“唰”地红了,大家有目共睹。(“时宫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觉之”。)
陈宫确实参与了这场叛乱,不心虚的话,脸红什么?
然而,吕布竟然未做任何反应(“不问也”)。
是念及旧情还是觉得被属下背叛、脸面无光?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掌权者的性格缺陷,就像在身边埋下了许多定时炸弹。吕布的心得有多大啊!
短视、鲁莽、多情,造就了这位“三国第一”名将的穷途末路,这就是他在汉末群雄逐鹿的竞技场上早早被淘汰出局的根源。
(瞭望智库,作者|陈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