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些恼人的亲戚又来搞事情了,他们觉得我前途堪忧,老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质问我:
“以后呢?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没想好,我没想好怎么办。”
明明这不是假话,这就是我的答案,但她们就非得问出个所以然:
“没想好?!怎么可以没想好呢?!!天哪!!你今年都几岁了?!!怎么还不结婚稳定下来!!”
我的身体里有个声音在愤怒地叫嚣:我是刨你家玉米地了还是剪你家网线了?!能不能放过我了?
但随即,我脸上绽放出灿烂又真诚的笑容,故作矫揉造作地回应:“小女子年芳二八,正青春就被您揪住了小辫儿...”还没唱完,逗弄的对方哈哈大笑,还不忘跟一句:“和30有差吗!30岁了啊小左!!”
我神态举止愈发夸张:“欸~不对!说好的30岁!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30岁!”
抖机灵这招总是行之有效,我这八百年不见一次的远房亲戚终于开怀大笑。
我也谄媚地陪着笑,简直就快点头哈腰,心里却阴毒地琢磨着:《寂静之地》里的怪物哪儿可以买?我要买一只送给她。
亲戚笑完,心满意足地走了。我揣摩着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存在的意义,觉得她们和网络喷子的目的一样,不是为了讲道理,就是为了气死你。
演戏演乏累了,我也不免长吁短叹:
“噫吁嚱!往后难!难于上青天!自己的确欠以后一个交代。”
以后究竟什么打算呢?嘻嘻哈哈总不是办法,也不能永远装傻充愣、打马虎眼逃避,以此掩藏真正的野心。
其实,与其说野心,不如说愿望,最荒唐、也是最真实的愿望。
我天生就是个怪咖,对柴米油盐、嫁作人妇、养儿防老的安逸生活,没有多大的向往。难得活一次,努力去活成别人的样子,也太可怜了。
我要出走,无所顾忌地离家远行。反正出走半生,尽是迷茫,那就让我迷茫在路上。
(图片均来源于:花瓣)
我边走边哼着小曲儿,慢慢晃悠,或疾步行走,一切都取决于自己的心情,听从内心的指令。
走啊跑啊跳啊,呐喊着,嗫喏着,叹咏着,从莺歌燕舞到春意阑珊,从秋高气爽到千里冰封,真挚感受着一草一木的灵气,矫情地感动于一年四季的轮替。
我摸摸自己的口袋,钱包鼓鼓的,于是我二话不说、一掷千金,和名流巨子同住最富丽堂皇的宫殿,晚上穿礼服、摇红酒,舞姿曼妙;
隔天起床,穷得叮当响,找个温暖的桥洞,和流浪汉们一起栖身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他们好心给我一块乞讨来的饼干或者一瓶农夫山泉,睡前我哗哗流泪,念叨着“围城,都是围城”,开始想念起家里带有阳光香气的被窝。
然后早晨天不亮,我又出发了,完全忘了昨天哭过的事儿。走啊走,跑啊跑,跳啊跳,途径了各式各样的小木屋。森林里的、小溪边的、高山下的,或者隐匿于世外桃源的。
每个木屋里,都珍藏着童话和魔法,有座特别别致的屋子里,有一位英俊绅士的英格兰猎人。可惜啊,我不是归人,我只是过客。我终究还是拜别出发,向他借了一匹英姿飒爽的小马,取名“小马达”,马蹄哒哒,威风凛凛。
我策马奔腾,草原上的狂风在耳际猎猎作响,直到耐性耗尽,我失落地拉一拉小马达的缰绳,刚要后悔回头,突然邂逅了一处美景。此处的美景一定是壮丽的、巨大的、璀璨的,震慑到我灵魂最深处,从而使我心脏隐隐作痛的。
随着小马达的一声嘶鸣,眼前展现的,是大漠星空,是海上蓝鲸,是火山喷发,是巨型龙卷风。我叹服于造物者的伟大,感慨着自己的微渺,情不自禁地对着瑰丽雄浑的大自然不停地爆着粗口。
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一往无前,却没有想去的地方——多有意思的事儿!我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却依旧兴奋地跺跺脚,不管不顾地撒欢儿向前奔跑。
跑着跑着,算算月份,想起来我的书即将面世了。
新书上架的前一天,我找了一家离我最近的书店,在书店门口的马路牙子上一屁股坐下,从傍晚坐到深夜,从深夜坐到破晓。
我要看。看着这一天在苍茫的黑夜里慢慢醒来......我要看着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这一天,和对其他人而言,万千平凡日子中的一天,就这一天,天空是怎么一点一点耀亮起来的。
然后我继续走了,没有和谁告别,不见,不念。没有挂念的人,也没有可回忆的过去,没有细细思索的时间,我又要走了。
就这样边走边写,边写边任性撒泼讨一碗羹汤。走过迷茫的大半生,走到所有人都忘了我,我也忘了所有人。走到一个美到让人嚎啕大哭的地方,摸摸自己粗糙的脸颊,发觉自己原来不知不觉老了。
再不枉此生地闭眼,死去。从此查无此人。
走过一生,查无此人。多好的风景,多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