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藏公路是腹腔的肠子,虽然崎岖,却肥瘦一致。左边山根,右边悬崖,无一处落脚停靠。
难得有一处鸡眼,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我恍惚是诺亚方舟。
相机手机一通嘁哩喀嚓,此刻我与骑行者老张还有几个肚子被尿憋得肿胀的站立撒尿公民,不是很合法,肆无忌惮地向山谷扫射,也不知山下的无辜者是否能接收到我们爱的馈赠。
咦?西藏这地界真是邪门,怎么又下雨啦,而且有点暖,有点骚。
我们欢快地喷着,愉悦地哼着,嘴角叼着烟,没打算速战速决。不只要放水,还要通通风。
同情那些要蹲着嘘嘘的女人们,手捂着肾,不晓得是腰疼,还是膀胱痛,忍着吧。
你们小解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前漏洞,后突腚,门户大开,俩巴掌诚然遮挡不严,稍不留神,一手的尿。
上下五千年,男女从未平等,公的嘚瑟,母的窝囊。
骑行者老张不信奉我们哗哗不流氓,谁看谁流氓的理论,捧枪护蛋,扭扭捏捏,草草了事,连甩都不甩,好几滴都落到了鞋上。
旁边一四川哥们拍他肩膀:“怎么了?着急忙慌,上火啦!”
老张耸耸肩:“年久失修,不堪入目,怕人偷拍。”
川娃子煽风点火:“拍啊,拍啊,谁怕谁!给哥美图一下,修修,那可是大圣的金箍棒,大闹天宫用的。”
我们几个不要脸的哈哈大笑,老张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的是不是蛋疼啊!”
川蜀好汉火冒三丈,回头就呲老张:“你他妈瓜娃子!”
一看不远处有几个女的正漫不经心的斜视他,关键时刻也怂了,调头继续撒,我艹,没了,吓回去了。
老张撒尿不行,吹牛逼在行,大伙儿抬举他,把他老人家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递烟送水,愿意听他夸夸其谈地海阔天空。
他一摆手,回绝了拍马屁的贿赂:“抽我的!请记住,大老爷们,可以吃的差,喝的差,但冒烟的不能孬。”
冬虫夏草,一百元一盒,每人发一只,山东大汉就是尿性。
他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很严厉地说:“你们这帮子自驾进藏的,本来不配听我的教诲,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靠四个轮子蹽,没啥能耐。但老哥看你蒙G车牌,五六千公里,拖家带口,领俩娃,晃悠个小面包,勉强旁听吧。”
我苦笑无语,默默有闻地抽着他的冬虫夏草,乖乖地听着他的瞎白活,漫天的唾沫星子。
老张的道德标准如下:能去拉萨大昭寺磕俩头的人都是装逼的人,所以我们是逼族,但我族人有贵贱,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傻逼是我们这帮每天咯蛋蹬自行车的,腿比腰粗。
贱逼是背个包徒步旅行的,11路公交。
二逼是喊着口号,不花一分钱浪在路上的。
虎逼是拄个棍儿,不走人道,专爬山头的那群驴儿。
真正牛逼的是那些脑残心硬磕长头的,步步为营,一步一跪,一步一磕头,三叩九拜的蚯蚓,拱过来的。
老汉我最服这些牛逼的人,你们看看他们那膝盖,那手,那脑门,破皮,渗血,结痂,脸上却散发着佛祖的笑。
老子每次见到他们,真想给他们跪下,受小弟一拜,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拿人手短,抽人嘴短,老张给逼族的人们又发了一颗好烟,他逼问大家为什么去鸟不拉屎的西藏。
每个人不讳疾,不忌医,大大方方脱下裤子。这好比你去嫖娼,没有必要诗歌朗诵,你和那姑娘坦白热情地沟通就好了,彼此都交个底,假惺惺很没品。
族人们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大部分是真的,心里冒出的话。
我信佛,拉萨是圣地,不去假正经。
我奶死啦好多年了,但我常梦到她,她没去天堂,她在天边。
除了杀人,我啥缺德的事都干过,找个说的算的忏悔去,祈祷让我死了别下地狱。
我单身公狗,想在途中结识一个有个性的小母狗,一起上床,一起拜佛。
我在那座城市呆太久了,要窒息,到一个高点的地方,心敞亮,虽然缺氧,虽然呼吸困难,但心跳正常。
我癌症晚期,快死了,天边就是路的尽头。
活着没意思,出来走走。
找个师傅,把头发剃光了,以后跟他混。
小三说,让我跟她来一趟,回去她嫁人,我不用离婚。
没有灵感,内地氧气太多,绝经了。
雪山上有个姑娘,她在洗澡,等着我去搓背。
充电加油,回去继续鬼混。
装逼,秀,孙子!我去啦!
到那我就死,天葬,把我的肉喂鹰。
山高皇帝远,蓝天,白云,绿水,让我爽!
那你呢?老张!
这个自称老汉,山东烟台的老子,他才刚刚四十岁。他坐飞机到成都,买了一辆自行车就上路的,孤家寡人,路上遇到三个狐朋狗友,三男一女结伴而行,他是那三个男的中最后一个把那个女的睡了的人。
老张假装害羞地指了指那女的,她叫小野,三十出头,长发,戴眼镜,面容姣好。
小野笑起来更美:“他是三个人中表现最差的,老实说,是不灵!”
我们没有人嘲笑这四条混乱的狗男女,反倒觉得走婚很酷,小野很棒。我们居然情不自禁地鼓掌,在这动情的掌声中,小野仰着头笑得最灿烂,那三个占了便宜的家伙羞涩地把头塞进了裤裆。
三年前,我废了,也许因为酒喝多了,洗浴中心逛频繁了,也许工作压力大,总之我累了,大夫跟我说,你弟弟罢工了,恭喜你阳痿了,可以退休了。
紧接着我老婆就不搭理我了,好多时候我都看见她在床畔不睡觉,自己忙活,瞎鼓捣,有时候她上网,和人家裸聊,我没脸干预,其实老子风光时备胎多了,早就想把她休了。
那娘们居然玩大劲了,和一个男的跑了,听说去了拉萨。看着她扔下的孩子,不行,我得把她找回来。
我戒了酒,学会了抽烟,下面不打火了,上面得冒烟。
骑自行车好处多多,每一步都咯蛋,以前我怕蛋疼,现在我怕蛋不疼。
两根烟,十分钟的扎堆,散了,不说再见,我们分道扬镳,继续去滚蛋,手法不同,目的一样。
老张叫住我:“内蒙兄弟,听说你们那马奶酒不错,壮阳!这的玛咖酒不行,都是骗人的,里面掺了美国粉。微信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