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韦曲南公交车站买了个碎花帽子,戴上之后敦厚、淳朴、就像乡里隔壁邻居家热情八卦的大妈。这样我一开始的上山之路就很不开心,但是由于怕被晒黑,我不得已的一次又一次戴上那紫色碎花帽子,真是令人难过到无语凝噎。
和体院男的计划是狮子茅蓬穿越到嘉午台看日落和第二天的日出,我是穿越新驴,体院男是穿越新plus驴,于是德高望重的我就帮他背了两瓶水并一路指点江山被他鄙视。
从十里庙上山,只有羊肠小道,从五步一见的大坨马粪来看,这应该是马道。每坨马粪上都有一群绿头苍蝇,真是令人作呕。说好的终南山仙气呢,想着想着,来了一队骏马,走在最后的是一匹白马,我看着它笑了起来,说:白马王子。它傲慢的瞪了我一眼,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决绝的离开了。我和体院男莫名开心了起来,马粪也似乎没那么臭了,天啊人就是这么爱屋及乌,但也可以说容易原谅。我们重整装备,继续前行。
走过终缘桥,进入左转沟,山花遍野,水声潺潺,清风徐来,马粪味不知所终,四处绝壁,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水并不大,却因沟壑而清涧美丽。我给体院男说你看那水珠飞溅起来好晶莹,体院男洗手洗脸,休息片刻继续前行。途径了一些修道修佛的居士院落,也记不清左转还是右转,只一条路,便来到了正在修建的天宝茅棚,想来山中遇见的骏马是给这里拉材料,天宝茅棚后是三条上山的路,三条路都探了探,体院男选择了对的一条并保持骄傲。在悬崖峭壁边行走也不觉害怕,一路拔高来到了狮子茅蓬。我们未在茅棚逗留,也未敢打扰修行的僧人,转而至狮子茅蓬的上方,本焕和尚舍利塔后面,“开门见山”说的一定是狮子茅蓬,它建在悬崖上,与山与云做邻居,与花与鸟交好。我给体院男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们就是天上人。”停留片刻我们爬到了天宝山狮子岩顶,登顶的快乐让人久坐不肯离去。顶峰也供奉着菩萨。我虽然是无神论者,但不得不承认看见菩萨也会自觉心安。
小憩片刻,我们望着远方三座形势险恶异景奇石的山头,那就是传说中的秦岭龙脊嘉午台。我们雄心壮志的打算在天黑之前登顶扎营。然而梦想总是丰满的,我和体院男很快被曲径幽深的山路迷幻,背朝阳光一头扎进了迷雾丛林,前行途中嘉午台山头时而近,时而又远,我们都明白我们迷路了。不知名的山顶一直有两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在大声谈话,这声音伴随着我们走的路时近时远。山里没有网络也没有卫星,好在时间还早补给充足,此前在天宝山顶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不远处八百里秦川的金黄色麦秸秆,所以我心里是无所畏惧的。当然体院男就不一定了,不过我知道这种时候体院男身为一个男人又怎会示弱。所以我一直唠唠叨叨鼓励着体院男,直到体院男开始拒绝鼓励,并表示自己一往无前。
我们似乎是在朝山下行走,但谷歌显示仍在海拔1700多米的山峰,背离天宝山,左右两侧又是高耸的悬崖峭壁,潮湿阴冷,丛林密布。到了一处三岔路口,我们分别探路,有一条土路直上直下,我们手抓石块或突出的树根,攀岩到顶,一大石和石下早已模糊不清的菩萨画像挡住了去路,之前模糊的男人谈话又清晰了起来,却无路可走。我们又90度下山,重返来时泥路,如此情形反复几次,从海拔上看是越来越低了,可视野却被参天葱茂的树木完全遮挡,前方深渊深不可测,所以尽管才是下午6点,但我们已决定择地扎营。再行至一处岔路口,有些光景的破败木牌写着“龙头(缺失)洞(缺失)”,我们决定最后一搏,上至此地。果不其然,中气十足男人的谈话又清晰地传来,但依然无路可走。时间已不允许再原路返回或四处辗转,体院男攀至落叶堆积无路的山坡,择地扎营。再看谷歌,居然海拔1659。不过此刻我们已顾及不了太多,扎营后我捡柴,体院男点火,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黑夜袭来,万籁俱寂,中气男人的谈话不知何时消失,而嘉午台的梵音响彻一夜,犹如天上有佛念经,梵音如天籁回荡山谷,奇幻犹如梦境,直到此时我想起仍是无法言喻,任何词藻都配不上那情那景。
无边黑夜散去,日出东方,鸟儿欢快的鸣叫,我们也打点行装再次赶路。我笑称我们掉落了野人谷,估计要练就一身好本领,虽是清晨的光景,太阳仍照不进幽深的沟谷,有些曲径古道早被肆意生长的植被覆盖,一脚踏下去,飞上来巨大的蚊子或不知名的飞虫,四周荆棘遍布,体院男一边探路,以防被草丛落叶障眼掉入深渊,一边用登山杖打掉肆意疯长的荆棘,尽管如此,我们双臂仍有众多深浅不一的划痕,大约行至一两个钟头,我们完全傻眼,因为此处完全已经没有路,被一堆砾石挡住了去路,看来我们这次真是“行到水穷处”了。
这时我看见了石头边绑在树上的红绳,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这红绳沿着大块小块砾石一路向下,我想这应是曾误入此地的驴友或当地派出所留下的指路红绳,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条路已经不再是“路”,而是多年前山水冲刷出来的河道。抬头看两边的峭壁上也是已无水流的瀑布遗迹,而这边的瀑布遗迹比天宝山的更美丽,可惜已无水流,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能沿着这古河道穿越出深谷。我们一个又一个大石头下山,如此竟然接近8公里,谷歌海拔也是越来越低,再抬头看,不远处峭壁有一巨石形似观音,手指着出谷的方向,我跟体院男都惊叹连连,这山之神奇,巧夺天工。
快正午时间,我们见到了太阳,意味着我们终于走出了深谷,巨石路已变成泥土路,原来的巨石河道中已有泉水叮咚。见到太阳我们都很高兴,从泥土路走出不久,再回头看,那山谷依然阴气逼人,神秘莫测,行至百步,路遇一寺庙,庙里一人看见我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和庙里人攀谈,庙里人说我们很幸运,也很厉害,说这路很多年没人走过了,问我们如何走出。我们说有指路红绳,庙里人比我们还惊讶,我问庙里人这条沟谷叫什么名字,庙里人说叫“正沟”。
再行至两三公里,遇见一给嘉午台送铁丝的老者,老者说再走三里路就出山到了五里庙。阳光温暖,我们终于走到了村庄,那一刻看见人的心是雀跃的。
回到家后,我试图查询一切关于“正沟”的资料,然而万能的网络对此却是未有记载,那日正沟之行更是宛如梦境般随着记忆逐渐消失,只有那对未知的刺激和挑战仍然如一团热火,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