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梦个梦,率真如当年。我会缠着你打转,央求新故事,不依不饶,追问老和尚的木鱼,期盼小沙弥的后续,一点一滴,尽是欢喜。
然后听你细数我满地乱爬,嘴里塞满泥巴,每瞧见你,我便夸张地咿咿呀呀,等你来做我的拐杖,引得你噗嗤连连,弯腰来捡。你别佝偻着身子呀,我可不想演对角戏。
我可不可以撒个娇,顽皮如当年。我会撒欢地满院子疯跑,弹弹球,拍画片,追鸡撵狗,冒大雨下小河摸鱼,趁炎夏上大树摘桑葚,乐此不疲。
等你翻出鸡毛掸子,我早已不见踪影。夕阳西下,我带着晚霞偷摸回家,脏兮兮的小手珍捧一把桑葚,踮起脚尖凑给你,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心头的全部呀。
我可不可以犯个犟,倔气如当年。我会逃课去游戏厅,每天的饭钱换几个铜子儿,喜上眉梢,时有被你撞见,我不会说谎,尤其对你。
你说最喜欢我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嗯,我也喜欢,因为它眼里映着你的慈爱,它心里刻着你的样子,我忘记世界它也不会忘记你。
我可不可以叛个逆,从众如当年。我偶尔给喜欢的女生写的情书,被锁在抽屉里,犹豫不决,妄想等哪一天攒够勇气溜出去。
你“不小心”看到,大方地拍拍我的肩,笑夸一句写的不错,但还不是时候。青春的尾巴翘上天了,我才晓得,那些情诗里,浪漫激情足够,缺的是温柔、责任、男人的担当,还有还有,你和父亲的相濡以沫。
我可不可以幸个运,娶了妻如你。我会举办盛大的典礼,亲朋好友来贺,你也不能缺席,迎来送往的琐事归我,宾客随的礼归你,皆大欢喜。
当年你的婚礼不曾邀请我,我有些委屈,所以我得惩罚你。惩罚你手把手教她柴米油盐酱醋茶,教她煮香喷喷的米饭,烧一尾鲜嫩的鱼,精打细算过日子,等等古往今来的传承,毕竟最美的新娘,上一任是你。
我可不可以许个愿,生活中圆满。我要养一儿一女,小小的旧屋渐换成大大的楼,任他们爱疯爱闹,她也会学你一样浇灌那一双天使,慢慢他们就成了你。
如梦初醒,结束你悠长青春的罪魁祸首原来是我。当年你还是穿碎花裙子的婀娜少女,我在破败的砖墙的乱涂乱画,一撇一捺,勾结岁月竟涂素你衣裙,削瘦你脸颊,盘起你的发,掀皱你笑起来的眼角。
我可不可以放个纵,把酒里言欢。我年将不惑,身材稍有发福,不再俊朗;事业小成,吆上三五挚友,胡吃海喝,她告诉我这叫虚胖。
我忆起台灯下你坐着陪我熬夜吃题,备战高考。隔壁间她借你的法子淳淳教导儿女用功读书,我蹑手蹑脚走进,看着他们安详满足的嘴角,听她呢喃人生何求,我告诉她这叫虚妄。
我可不可以回个忆,往事来回味。年逾花甲,子女各自成家,我搬回老家,你曾住的地方,和她。日出东方,我轻轻起身,浅吻她熟睡的脸颊。
推开门,凝望凄凄的老槐杨,久久,伫立成静默的木桩。画面一转,老槐杨萋萋,树下的石凳坐着个女子,眉清目秀,正专心致志地纳鞋底,皮小子静静看着,手里的风车,转啊转,转啊转……
岁月如歌,趁着你轻哼的小曲儿,要及时唱开来;往事如酒,就着回忆做的下酒菜,越喝越开怀。我不是最好的孩子,你也拥抱我,你却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母亲,越平凡越伟大,银粟别染白你一绾青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