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自己小说里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金锁记》故事的序幕就是在这里拉开的,可惜的是,良辰美景,上演的却是一出悲剧。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但是透过《金锁记》,我们看见了三十年前一颗青春炙热的心在苍莽的世道中颠沛流离。
曹七巧,这个与月亮有关的女人,却在故事的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出悲剧。她似乎很幸运地嫁到了富贵人家,然而却处处因自己的出身受到歧视。她结婚五年了,有了一对弱小的儿女,却从未享受过婚姻的幸福;她自以为是地爱上了丈夫的弟弟———姜季泽,可是平日走马章台的三少爷对她却不愿越叔嫂之防。一入侯门似海深,曹七巧终于在艰难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渐渐体会到了。
张爱玲说她的小说里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只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是的,人活着,必须有各种欲望的支撑,对七巧而言,所有的欲望都不如金钱欲重要,确切地说现实逼得她只有惟一的金钱欲。她认为爱情和金钱相比,是可以舍弃不要的,人生的其余内容也是如此。当所有的欲望都遭遇破产,只剩下黄金的枷锁时,七巧就成功地上演了这出很彻底的悲剧。我想这或许就是爱玲把这部小说取为《金锁记》的真正原因,一个华美的金色枷锁,禁锢着一个人的人性和灵魂。
一开始,我以为爱玲只是突发奇想,但当我真正读完《金锁记》时,也可以猜到,其实七巧大概也有她本人的缩影。爱玲虽是晚清贵族,但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因为吸食鸦片而丧失理智,她也曾被自己的父亲虐待,因无法忍受才逃到母亲身边。她很小似乎就看透了这个世界,所以现在的我们看到的她总是一副高傲自大,桀骜不驯的形象,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可以理解,或许这是她为自己的脆弱而精心编织的伪装,只不过是她比常人彻底,比七巧来得隐晦。一出彻底的悲剧造就了一个彻底疯狂的人。撇开曹七巧遭受各种物质折磨不说,单单情感的世界里,她也早已遍体鳞伤。她爱过,狠狠爱过,但当七巧戳穿姜季泽的感情骗局时,她也知道自己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但她还有强烈的情感,她还能大怒。而当十年后,季家落寞后期,七巧就完全成了一个疯子,她压抑自己正当的情感,最终丧失人的情感变成了“非人”:恋子,虐女,见不得任何人幸福。读到这里我居然没有觉得她有多可恨,有的只是深切的疼和对一个本可以活得很美好的女子的惋惜。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一些人,会让你毁得很彻底,痛得很彻底,但是让你败得很彻底的,一定只会是你自己。
曹七巧认为:“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为了得到金钱,她不惜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戴着黄金枷锁的“奴隶”。而我作为一个读者,一个旁观者,却不明白七巧为什么会用爱情、亲情、幸福、人格去换取金钱,并且不择手段地守着。她用青春换来的这点家产,于她或许是人生的无奈,因为它夹杂了太多的欲望,太多的阴谋。人生是无力的,当繁华褪尽时,人是那么的渺小,只能木然看着眼前疮痍满目却又无可奈何。
人生多一步是悬崖,少一步则可能是深渊。而当你正在步步为营时,就要避开那璀璨耀眼的黄金枷锁,明白自己生命的追求。爱情也好,事业也罢,别忘了他们都会披上现实的外衣,迷惑你的双眼,如果看不清,辨不明,那你就可能会沦为下一个曹七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