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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的死亡很突然，死相很难看——脑袋撞向地面后脑浆迸裂，飞溅得到处都是。死者脑袋撞击地面后的情形，让龙剑想起坏掉的鸡蛋砸在石头上的糟糕画面。

林先生的脸损毁严重，已经无法辨识，平时戴的眼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身体扭曲成一团，身上雪白的工作服布满斑斑点点的灰色脑浆。

林先生的死因系坠楼死亡，这一点已是确凿无疑，虽然龙剑不是专业的法医人员，他还是可以打包票的。

现场勘察的技术人员还在围绕坠楼现场忙碌，有的在给死者照相，有的在画图，有的在提取各种物证。

“嗨，给我说说，死者的死亡原因？”龙剑把法医汪琳叫到一旁问道。

“高坠，楼上跳下来的。”法医汪琳伸手指指尸体身后的那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厦，“我们上去勘查过了，没什么疑点。林先生是从他的办公室跳下来的，破窗飞出，然后落下来。办公室当时是反锁着的，除了他，没有人能够进去。阿里的安防系统是响当当的，没有问题。”

龙剑扭头望向汪琳指的方向——眼前的这栋大楼高不可攀，可谓“手可摘星辰”。

这是一栋阔气的百层大厦，暗红色的复合型玻璃作为大楼的外壳，宛如一把巨大的长剑直插云霄。据说，玻璃的颜色可以如变色龙般任性地变换，即便是暧昧的粉色也行。

“这是一把即将杀死全人类的利剑，杀人于无形。悲哀的是，无知的世人还在对它顶礼膜拜！”他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心中暗忖。

眼前的这栋大厦可是本世界最有权势的集团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住在里面的都是些大人物，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他妈的，林先生可是本世纪全球的风云人物，他会想着去死吗？”龙剑想不通，不由得爆了粗口，“我和他有过交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先生无疑是当代研发智能机器人的最前沿和最核心的人物，” 汪琳耸耸肩，“至于他为什么要自杀，特别是在阿里集团即将发布重大决定的节骨眼上，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龙哥能够一探究竟。”

“我去他办公室看看。”

龙剑钻出警戒带，一脸阴晦，穿过一道恢弘的大门，快步走进阴云包裹着的阿里科技集团的摩天大楼。

数百平方的接待大厅里，机器人来来往往，身穿各种各样的工装，工装挺拔、干净。

“我是龙城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侦探龙剑，负责林先生的命案调查，需要上楼勘查林先生的办公室，请通知你们的安保部。”

龙剑掏出随身携带的警官证，朝接待台后面站着的机器人接待员扬了扬。

机器人接待员有一张消瘦的脸庞，标准的中分发型，以及一米八的健身教练的身躯，一身笔挺的虎豹牌条纹西服，脚上的好汉牌的甩尖皮鞋一尘不染，油亮照人。

它伸手接过警官证，紧绷的脸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或者说是微笑影像在它铁皮脸上的投影）。它黑豆似的双眼开始扫描警官证，并将资料上传至大楼存储器，随后将警官证递还给龙剑。

“龙探长，你的这次来访已经获得批准，请稍等。马上安排保安过来给您带路。”

机器人接待员的合成语音略带沙哑，有点像电影明星姜文的男低音，但是没有一丝感情，它的程序虽然试图模仿人类的语言，很明显失败了。

“请立即安排一名保安人员到一楼大厅，陪同查案的警官前往108楼404林先生的办公室。”

机器人接待员抬起右手，冲着手腕上的喊话器嘟囔道。

很快，角落里跑来一个机器人保安，灰色保安制服下包裹着健硕的身材，疾步如飞。

机器人保安头前带路，龙剑跟在后面，走进火柴盒形状的电梯里。电梯的结构让人想起时下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棺材旅馆，适合于藏赃物，隐蔽且价格低廉。

机器人保安用机械手指灵巧地输入“108-404”，随即，电梯开始急速爬升，转瞬后停在了108楼404号房间外。

电梯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透过玻璃俯瞰这座破败的城市的街景，就到了目的地。

“龙探长，林先生的办公室到了，有请。”

机器人保安掀下开门键，电梯门划开后，机器人伸手挡住大门，示意龙剑先下电梯。

龙剑偏偏倒倒地走出电梯，用手摁住翻江倒海的胃部，一脸苍白，似乎是刚刚穿过虫洞，来到另外一个陌生的星球。

机器人保安走出电梯后，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合上，随即快速地后退，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机器人保安守在大门外，龙剑推开虚掩的大门，独自一人走进林先生的办公室。

林先生的办公室没有一点科技感，被布置得宛如一个古老的图书馆。

办公室的三面墙上都安放着高高的红木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办公室中间的红木办公桌上除了一个陶瓷茶杯外，也堆满了凌乱的书籍，旁边的茶几上、小柜子上也是堆着不少的书籍。唯有办公桌后面的那张红木椅子空空落落，没有主人的身影，什么也没有。龙剑能够闻到各个角落里散发出来的书香。

书架上一个极为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副折叠好的金边眼镜，茶色的镜片，眼镜下面下压着一张绿色的纸鹤。

“林先生自杀时为什么不戴眼镜，他的眼镜可是随时都架在鼻梁上的？难道他故意留下了眼镜和纸鹤，想告诉我们什么……”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都还没去思考这个念头是否荒谬或者合理，就把眼镜和纸鹤顺进内衬的包里，手法极快，颇有扒手的风范。

办公室临街的那一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中间出现了一个锯齿状的窟窿，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这个窟窿瞪着他，他也睁大眼睛瞪着这个窟窿。

非常明显，林先生就是撞烂这扇玻璃窗后，坠楼身亡的。

他走上前，伸手敲了敲那扇玻璃窗，似乎有所领悟。

随后，他找来一把金属椅子，走到窗边，挥起那把椅子，正要砸向窗户时又放了下来。

他思考了有几秒钟后，退了几步，随即上前飞身撞向玻璃窗完好的部分。

随着“砰”的一声，撞在玻璃窗上的他弹了回来，落在木地板上。落地的一瞬间，他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龙探长，你没事吧？”机器人保安闻声跑了进来，扶起地上的龙剑。

“嘿嘿，我没事，谢谢！你们家的玻璃窗很皮实嘛。”他道谢后，便朝办公室外面走去，“你们董事长在吗？我想顺道去拜访一下，烦恼通报一下。”

“马上通报，请稍等。”

                              龙泉剑客

                    二O二四年十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