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路上点燃一支烟。
手上的烟是性感的,缭绕着的,无名氏的指环。
褐黄色的烟草被火焰烧灼,裸露在衣装外面,然后就被教唆着朝冬天的黑夜抖落。
我生怕它们跳进我的裤子和鞋,只好不寻常的走路。
一口接着一口,一口接着一口。
异性朋友站在黑夜中我的身旁。
“你吸烟时是什么感觉?”
“就是你现在的感觉。”
我感到有两个魂灵在靠着墙壁的床面上相拥,他们赤裸着热爱,甚至看不到生殖器官和眉目唇鼻。
他们像被风刮来的混乱的白色的雾,在这短暂的时刻相聚缠绵,然后飘散。
为了不使它们像蒲公英一样的飘散,我一口接着一口。
为了让他们相遇。
即使有提灯笼的老人说,你不要再继续了,前面不能走了,前面不能走了。
他劝阻我,以后不要再试了,真的不要再试了。
如同那一日他在厂里说,以后这种来厂里的活,你不要再体验了,真的不要再来体验了。
我草草吸了最后一口,不知道是不是猛了,离尽头还有很远距离,然而却含满满嘴出奇的苦味。
于是我果断的丢掉它了。
其实我很好奇它的下一口味道,好奇它在消失殆尽的那一刻要保持怎样浓重的苦味,或者是更清淡些。
可是我要显现我仍有自我的浪费和潇洒,我要显现我天真里的懵懂无知,而不是做一个扯线木偶被那烟雾牵引。
当人们问我,抽烟是什么感觉时。
我想起夜空中那两团相拥在一起的烟雾,“像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睡觉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难道,难道你睡过?”他说。
“……”
“我吸烟你不觉得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批评我?”
“我不批评你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因为我是一个女生啊,女生吸烟是很不好的。”
然后他马上找了理由来搪塞我。“因为我也不吸烟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再再后来,这个单纯的社会人问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啊,我还没有睡过呢?”
“……”
那时我们仍然没有说分手。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事,也不会惹起他的一分生气,想要管束我吗。
“那是吸烟时的感觉,你未品尝过的。于是我可以脱离这个压抑的枷锁了。”我心里这样想到。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们在一起,我感到最满足的一件事是我为他舀辣椒。
店子里的微辣火锅又麻又辣,他辣到不行。
他说有一次和兄弟一起吃火锅也是特别辣,然后他们把辣椒舀出来,舀了整整一盘子。
“那你今天怎么不舀辣椒。因为会不好意思吗?”
他说,嗯。
“那我帮你舀,你会不好意思吗?”
“不辣,不辣。”
再吃了几口,他辣到不行。火锅越煮越辣,越煮越麻。
我带着强烈舀辣椒欲望问他:“如果我帮你舀,你会不好意思吗?”
“不会。”
我舀了一整盘子辣椒。还一直舀一直舀,我想舀完所有的辣椒,他似乎想要我停手了,他没有制止我。
还一直舀一直舀,他说,差不多就可以了。我还在舀,还在舀。舀了很久之后,我才忽然停下来。
“我们呆会把这盘辣椒还给老板,看能不能便宜几块钱。”他说。
“老板,请你的。”
服务员在附近的时候,他竟然露出他那爽朗微笑。“老板,这盘辣椒还给你我们有没有优惠?”
我不记得老板的回答。我只是惊异于他会真的开玩笑,看来,他那些奇人轶事是准确无疑的了。
那一次我们在小饭馆吃饭,四个菜,八十一元。他说,老板,给你八十八好不好。
老板说,好啊,干脆给我八十八块八,图个吉利。
然后是他清脆的笑声,“可以呀,然后你再还给我不就可以了。”
那一锅猛舀辣椒的餐,九个菜,一瓶橙汁,四五百元。
筷子只有半截,下面插入一次性筷子。
我想起高中学美术时的延笔器,铅笔快写完时,插进里面又可以很好的进行素描了。
他张扬的问服务员这筷子怎么回事,然后扭了半天那筷子仍然松动。
旁边桌的女生投来高傲的看热闹的目光,这目光使我难受,但我并没有感到畏缩或者丢脸。我很后悔没有顺着她的目光让她的眼神无以闪避,我相信我的眼神足以阐述我宽阔的心之所想。
她来回看了两三次来显示那奇异的优越感,我没有看她,只是一起吃饭。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因为他关心的只有我的目光罢了。
有时候我看不透他,他总是细腻的看透我的一切。
有时候意外的笨拙。
在厂里干活的时候,我的眼药水掉在地上,对面阿姨捡起来问是谁的。对面阿姨也是一个打工的,来的还比我晚,可她很不喜欢我,总是挑我的刺。
眼药水是不能带的,我迟疑了一下,可我没法不要。“我的,好像是我的。”
他抢着说,我的。
他还补充了什么,说的我差点信以为真这是他的。
他放进了他的口袋。然后对我说,老板,回头微信两块钱啊,我不喜欢赊账的。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积极去掩盖我的害怕,可是他不容我假装努力,毋庸置疑的看穿了我。
我感激他,同时有点害羞。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要不要给他两块钱,也许他是开玩笑的。
然而他真的找我要了两块钱,当时我有点想笑,有点无语,又觉得他可爱。
有一次晚上我去找他,当时还在厂里。
正值双十一,下班就已经八点了,回去坐车到了八点半,早上起床最迟七点钟,而他六点半就起了。
下了雨,找不到屋檐。
街上的细雨蒙蒙,他没有帽子。于是我们走在马路上,边走边聊。夜已经黑了,可是路上还有一对傻乎乎的淋着雨的痴情人。
走着走着,就到了斑马路,对面有红绿灯。
我竟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他说要不要打车去一个街,我不想去了,我累了,只想找个最近的,无风无雨的地方坐着和他说说话。
我们去了网吧,我找了一个昏暗的地方想和他说话。
他买了两根棒棒糖,我问他的是什么味道。
他竟然说要跟我打一盘英雄联盟。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呀。”
我只有深深的惋惜和无奈。
在这样仓促这样珍贵,这样难得我们说说话的时间你确定要这样吗,我们已经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
他说,我想和你试试玩一盘游戏的感觉。就一盘。
我突然无比讨厌他玩游戏。
我要关机离开。“你知道怎么关机吗?”他忽然狡黠的微笑着看我。
那一刻我觉得他调皮又讨厌又可爱。
然后我调皮的把机关了。
我们浪费了一个小时,最后我屈服了。
玩一盘吧,可是我的游戏死机了。
“天啊,你和我作对,你的电脑也和我做对吗?”他微笑着懊恼。
“我的电脑用面瘫表示出了我的心声。”我面带骄傲却不动声色的想。
我不懂他。
我不懂他。这在太多方面都能体现出来了。
这是一个奇怪又可爱的人。他身上有一切真正可爱的人应该有的烂漫可爱品质。这是一个社会人,他又无比体贴无比细腻。
很晚了,他要我回去。可我不想回去。
“要不我在对面给你一个人来一间房吧。”
我只想和他多呆一会说说话。“我不要。”
我很困了,趴在桌上看着他。
他没有说什么,我闭上眼睛。然后猛然睁开眼睛问他:“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有房间不睡要在网吧睡我信了你的邪了。”
那一刻我听成“你的心是不是邪的?”
我的心吓到了,后来我问他他的话才让我安心下来。
他只有那一次生气。
我感到他对我的尊重,真诚和关爱。
总是有男孩对我虚伪,但是只有他的爱和喜欢,藏在细微的风声中。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他的就是这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