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远古时代,有一族人每年在月圆之夜,就会变成狼一次,数天后恢复人形。这些狼人如野兽般匍匐于满地断肢残尸之间,不仅攻击动物,更会攻击人类,它们格外嗜血残忍,似乎享受杀戮更胜于单纯捕食,受攻击的死者往往呈现喉咙撕裂,甚至头部整个被扯掉。相传黄巢就是狼族的后人,因此凶残成性,行军打仗从来不带兵粮,以百姓为食,军队所到之处百姓哀鸿遍野,方圆百里杳无人烟。若是令狐公子在崖下还活着,今晚就要他成为狼的美食。明日京师就会传满狼灾的故事,到时更是人心惶惶,都会相信大明江山气数已尽。” 蛇灵对着头顶上的圆月冷冷一笑,夜里满是瑟唳发抖、怪语阴风 。
炽热煊醒了令狐过,篝火在他的身边跳跃奔放,静谧黑夜闪耀着金色的光辉,照暖了令狐公子整个人的身心。火光下,一红衣女子,媚眼含羞,丹唇逐笑,白里透红的脸显得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见到令狐公子睁开了眼,那女子挥了下白玉扇子说道:“令狐公子,你醒了?” 正是那位飘逸的红衣女子。
令狐过依稀记得“堕下”山崖的时候,不断用剑刺着山壁,因此掉下谷底并无大碍,只是连日动武奔波以致身体透支,才走几步就累晕在地,想不到被这女子救了。看了四周,正在谷底,只是那红衣女子看似用四根树枝扎在他的身边,然后用一条粉色的衣袍盖在上面,为其遮挡露珠,“是你救了我?”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令狐公子如此神通广大,小女子何德何能救得了你?只是看你累得睡在地上,所以才顺手起了个火让令狐公子暖和一下。看来令狐公子睡得很香,睡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已经接近子时中段。” 趁着那女子说话,令狐过仔细看着那女子,只见那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明亮的眼睛藏着一丝妩媚,勾魂慑魄,站在篝火旁,红色衣裳柔柔飘扬,有如嫡仙般风姿卓越。想起前一会还在广渠门遇见,今晚就在谷底邂逅,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再看不远处有四个亲兵牵着军马在守候,心想这女子肯定大有来头,于是歪着嘴对着女子说道:“姑娘这气质架势绝非寻常人家,在凡花俗草中简直卓尔不凡,正是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那红衣女子的脸好像一朵绽开的蝴蝶兰,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却又带着几许傲气:“小女子既不长于野、也不貌似鹤。我叫孙小蕊,当今东阁大学士孙阁老就是我家祖父。” 说罢,嘴角上揚着一道美麗而又凌厉的弧度。
“原来是孙阁老的孙女,难怪蓟镇兵会以你马首是瞻,果然是将门虎女。” 令狐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蕊,心里掂量着到底是她漂亮还是小奕漂亮?想起那日在宁远大战中,他和吴三桂一边厮杀,一边讨论小奕漂亮还是陈圆圆漂亮,那真是回味无穷,若吴三桂在的话,估计二人又可以评头论足一番。
小蕊被令狐公子看得有点无奈,心想到了这时候这令狐大公子还想着风花雪月,难怪江湖人说他是书剑无双柳三变,于是轻轻一转身说道:“将门或许是,虎女就不敢自居。只是看到令狐公子以身试险,引蛇出洞,小蕊好生佩服,所以就轻装来到崖底,助令狐公子一臂之力。” 说着说着,眼神就像碧波清澈。
令狐公子暗自吃了一惊,这小蕊年龄看起来比小奕还小,但无论阅历和智慧都出类拔萃,他这招釜底抽薪之计居然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内心不敢轻视更不敢有任何轻薄之意,拱起手来正经说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这点雕虫小技竟然瞒不过你。”
小蕊看到令狐公子那正经样,禁不住要笑了,嵌着梨渦的脸说道:“一个内奸潜伏在身边,计谋使得那么粗糙,以令狐公子的机智怎能看不出?只不过千头万绪尚无着落,所以才将计就计,让狐狸露出自己的尾巴。越多人想杀你,就越能证明他们心虚,那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他们若是按兵不动,咱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我还参不透这内线是东厂还是建虏来的。”
这时候一声狼嚎在空旷山野中鸣起,接着其他的狼亦引颈长嚎,声震四野,听了四个亲兵毛骨悚然,军马在旁边扬起了前蹄。令狐公子和小蕊抬头看了上空,正是月圆之时,只是二人觉得山野树林中,时常有野狼出没,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令狐公子拾起一根草叼在嘴里,吮着含着露珠的白根,清淡无意哼了句:“说不定是个双面间谍?”
言者无心、听者藐藐,小蕊吸了口气:“今日令狐公子被设局到了悬崖绝路,幸好令狐公子早有准备,使了招金蝉脱壳避免一场杀戮,东厂的智力也就这样了,但这内线看来不止是要为难令狐公子和京师武林,或许还有其他阴谋。令狐公子自宁远回京师一路被人追杀,而且杀手的手段都是些邪门歪道,东厂这帮废物欺压忠良还马马虎虎,怎能使唤得了这些牛鬼蛇神?不知今晚在这崖底是否还会诡异多变,若到了这里还被追杀,我就相信这是个双面间谍,必然隐藏着比我们想象中更大更恐怖的阴谋。”
正说着,却见乌云遮住月亮,夜色一片昏暗。只见前面布满了像是萤火虫般的绿光闪烁,星星点点,甚是美丽。两个亲兵见状正想去看个究竟,忽然一声锥心入肺的惨叫,接着听到的是阵阵被撕咬成粉之声。
令狐公子和小蕊抓起柴火一看,二人不由汗流浃背,哪来的萤火虫,分明是一堆堆饿狼闪着凶恶的光芒,看那数不清的绿油油凶光,少说也有五百只饿狼,龇着锋利的尖牙,吐出长长的血红色舌头,站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壮如花豹的大狼,瞪着众人,一片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几乎把众人射成了刺猬。
“小姐,快走!” 剩下的两个亲兵拔刀挡在前面,狼群飞快扑来,两个亲兵刀法凌厉,把领头的两个大狼劈成两顿,然而饿狼越来越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亲兵,惨叫数声之后衣袍连白骨内脏都被嚼碎,只剩下一滩鲜血流于地上。一匹军马在狼群未扑来之前,跃起长蹄跑走,其他四匹军马却被团团围住。开始的时候,军马还仗着高大的身躯,硬是将几头野狼踢开了肚子,顿时肝裂肠流,只是这狼群仗着数量的绝对优势凶猛包围军马,转眼间爬满了军马全身,军马的哀嚎中被饿狼们开膛破肚,活活咬个尸骨不剩。
亲兵和军马在与狼群搏斗的时候,正好给令狐公子和小蕊争取了逃命的时间,二人拿起柴火急忙逃离。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象是发号施令似的唤起狼群追着令狐公子和小蕊。虽然令狐公子和小蕊是习武之人,但在原野之地,加上二人慌不择路,岂能摆脱到狼群?不一会儿,居然被狼群包围,但见约莫五百头狼围着二人,长尾统统平翘,像一把把即将出鞘的军刀杀气腾腾。
“在京师这么久,还没听说有那么大的狼群,而且统一指挥!” 小蕊吸了口冷气。
令狐公子看到不远处有两株大树,于是对着小蕊说:“我们上树去避一避!” 幸得二人身上带有火把,饿狼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冲过去,因此一边挥着火把一边逃去。又是一声深沉、骄傲的嗥叫,从一个山崖荡漾到另一个山崖,回响在山谷中。狼群看是要失去理智似的要攻击二人,先是一条金黄色的大狼不惧火光张开血口向令狐公子的面孔扑去,令狐公子左手挥着火把赫退其他蠢蠢欲动的饿狼,右手握紧长剑直接插入金黄大狼的嘴里。那狼一声哀嚎却毫无畏缩,嘴角滴满着血,牙齿却紧摇着令狐公子的剑不放。常闻狼生性凶残,却想不到居然如此疯狂不要命,二人又恨又惧。令狐公子骂道:“你这禽兽到底是要吃我,还是要杀我!” 右手用力,长剑如漩涡似的翻滚,只听数声嘣碎,狼牙如同瓷片摔落似的撒成一片,接着长剑刺穿了那金黄大狼的喉咙。只是那野狼虽是毙命,却双眼怒视,幽幽的凶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令狐公子半步,让令狐公子悍然觉得这哪是吃人的狼,而是疯狂于血腥杀戮的恶魔。
两只饿狼窜了过来,一只咬向令狐公子咽喉,另一只跃向令狐公子的火把,看来这狼是不要命似的想扑灭令狐公子的火把,这样群狼就可以毫无畏惧将令狐公子和小蕊咬个粉身碎骨!令狐公子的剑提着金黄大狼,看到饿狼扑向他的咽喉,也不转身,直接提着死狼打向迎面而来的狼头,由于令狐公子内心恼火,使力较大,两个狼头撞在一起,居然脑浆炸裂!恶心的腥味让人作呕。同一时间,就在另一头狼扑向火把时候,令狐公子左手一闪,狼落在脚边,那狼居然抓着令狐公子左腿,顿时沁出了几个血印,就在那狼要咬令狐公子大腿的时候,小蕊挥动白玉扇子重重打在饿狼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皮毛瘫垂,脖子立断,原来这小蕊的扇子看是镶着白玉甚是优雅,其实却是用玄铁所造刚韧无比,一般兵器和其碰撞即刻断裂何况这畜牲的骨头。
令狐公子提着狼身向四周挥舞,群狼一来天性怕火而不敢过于冒进,二来有些饿狼刚到跟前就被令狐公子提的死狼打得爆裂,一时间竟然打死了数十条狼,慢慢走到树边。小蕊一个翻身跳上树,却见那令狐公子在树下被饿狼们围着,且手上的火光越来越小,看是要熄灭,再看,其衣袍被狼群咬得七零八落,更要命的是,腿上和腰间有着好几处被狼牙狼爪攻击的伤痕,原来在突围中,由于令狐公子一边厮杀狼群,一边掩护小蕊以致受伤,血流不止,加上连日奔波杀戮已是精疲力尽,竟然无力跳上树木,只能攀爬,可是狼群哪里肯放,潮水般涌向令狐公子要将其咬成碎片。
小蕊伸出左手拉起令狐公子,却见数十头饿狼圈在身边,作势欲扑,小蕊右手使出白玉铁扇,只见嗖的一声,数枝钢钉从扇子中射向狼群,一针见血或插入饿狼咽喉,或插如狼心,或射入狼脑,围在前面的饿狼顿时倒在地上一命呜呼,后面的饿狼后退几步,使得令狐公子挣扎几下上了树。狼群们将大树围了起来,反转爬搔,仰头叫嗥,却一时片刻也奈何不了令狐公子和小蕊。看到令狐公子身上的伤痕,小蕊想起身上还带着斛酒,原来她自跟踪着令狐公子,就知道他好美酒,尤其对南坡楼的酒更是推崇,于是好奇之下让亲兵装了一斛美酒想尝试一下,而今正是用到好处。令狐公子坐在树上,看到明月当空,又有美酒佳人不由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朝是何年。” 正要取过喝酒,却被小蕊一手甩开:“令狐公子,到了这时候你还想这美酒佳。。。” “人”字没说下去,脸蛋一红,有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般的纯洁。
小蕊把她手中的火把插在树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礼节,直接撕开令狐公子被咬的衣服,将酒逐个滴在令狐公子的伤痕上,痛得他哇哇叫。小蕊笑骂道:“令狐公子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吧?这点小伤小痛都忍不住!” 令狐公子一来的确疼痛,二来也刻意惹起小蕊的同情心,所以才叫道:“咱是闯荡江湖却不是闯荡山林,哪和这些禽兽交手过?” 小蕊帮他消完毒后就把随身带的金创药敷在伤痕上,然后把身上的衣裳扯掉几块包扎起来。
令狐公子内心顿时涌现一丝暖流,看到这女子,穿着红色衣袍,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却比不上她的眸子玲珑。
小蕊看到笑说:“令狐公子,你说是你那个小丫头漂亮,还是我漂亮?”
令狐公子心想看来这小蕊还真是高傲,看她这样的模样和出身,自小肯定是被公子哥们追着,也难怪看到小奕后会产生点攀比之心,看到几个秀发飘到他的肩膀上,不由自主拨了下说道:“小奕是秀发如漆,肌肤胜雪,美目流盼,一身白衣,带着几许神仙姐姐的气质,而你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苹果般的脸蛋,身穿红袍,就像从神话书里走出来的红衣仙子。” 只是那小蕊听到后,看是很不满哼道:“令狐公子这番话哄骗青楼女子还差不多,但我听出你话中有话。你对那丫头的评语,每一句都是如诗如画、七彩斑斓,说起我就轻描淡写,似有似无。”
令狐公子正要哄她开心,却又闻得一声嗷呜,仔细一听竟然和前面两声狼嚎一摸一样,凄厉而有凶悍,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却是十分响亮,就像在附近叫号指挥似的,顿时树下的狼群跟着咆哮,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随后咬着大树,而且像是有组织似的,前面的狼咬得狼牙都要钝落时,后面的狼就接着上来咬,几个回合居然把树弄得一摇一摆。令狐公子说道:“小蕊,还不快发动你的白玉铁扇子的钢钉射杀这些禽兽?否则咱们真是摔下地上就会被他们一个个吞嚼!”
小蕊说道:“我这白玉铁扇只有二十根钢钉,为了救你全部都射完了,哪里还有钢钉?”
一只大狼跳上半空居然咬到令狐公子的衣袍,令狐公子大怒一掌打在它的天灵盖上,顿时破碎,只是那死狼还是紧咬着衣袍不放。令狐公子见状双腿卷着树梢,倒挂在树上,抓起死狼的腿,撕掉咬着的衣裳,然后跟迎面扑上来的一头狼当头一撞,扑来的狼杀红着眼张嘴就咬,只把死狼的头颈咬得鲜血淋漓。群狼见到血,更是燃起了它们的血性,越加蜂拥而来你一口我一口,结果却被令狐公子打得脑浆四飞,几个回合过来,手上的死狼或被群狼撕咬,或被碰撞断骨掉肉,只剩下血淋淋的残躯。又一只饿狼张着血盘大口扑来,令狐公子不胜其扰,就在血口迎面之时,直接将死狼的残躯一举插入其喉咙。那饿狼汪叫一声,随后重重摔倒在地,不断呜呼打滚颤抖,却是一声狼嚎都叫不出似的窒息而死。
狼群连连后退,但见树底下卧着至少几十条狼尸,虽是死狼却仍然毛发悚立、目露寒光,甚是吓人。令狐公子回到树上,和那小蕊将树枝绑成几个火把,点燃后插在树上,群狼一来损失惨重,二来畏惧火光,一时片刻也奈何不了二人,只是这树根被群狼咬得摇摇欲坠,若再来些激烈打斗说不定就会折断。
趁着一时无恙,令狐公子撩起了小蕊:“你是孙阁老的孙女,按理说应该是他的掌上明珠,为何孙阁老让你只身冒险?难道真是为了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小蕊说:“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喜欢舞刀弄剑,爹爹总说女子要学琴棋书画、绣花针线,可我总爱拿花木兰穆桂英故事顶嘴,爹爹也拿我没办法,但祖父十分喜欢我,上京赴任时候就把我带上。祖父曾说,大明内有流寇、外有建虏,所以文人墨客只是空谈误国,需要文武兼修才能力挽狂澜,只是爹爹、众位叔伯以及各位哥哥弟弟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或是有勇无。。。” 正要说个“谋”字,就觉得颇为不适,于是跳过了这个“谋”字继续说道:“祖父特别疼爱我,说我个性和少年时候的他一摸一样,只是有时会叹息说,我若是男子,必然是国之栋梁。我就和他说花木兰穆桂英,他笑我小孩子不懂事,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的民间故事。那我就和他说,咱们大明的秦良玉可是真的女英雄了吧?祖父被我感动震撼,于是悉心栽培我,不但找武林高手教我武功,闲时还亲自和我讲解兵书。这次令狐公子来京师探查建州间谍案件,祖父特意让我配合你。我一路尾随着你们以及身后的漕帮众人,看到你们上了条绝路,心想以令狐公子身手心计,怎能看不出着内鬼的阴谋?我若是跟随在后反而碍手碍脚帮不上忙,不如到崖底为令狐公子接风。你看,我身上还带着酒啊,可惜没有肉,否则真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令狐公子坏笑着说:“小蕊姑娘,谁说没有肉啊,我抓几个狼腿上来合着酒烤着吃。”
小蕊挥手拍了下令狐公子手臂说:“那禽兽的肉我可不想吃,这么恶心。”
看到树梢上一只鸟儿停留,令狐公子抓起旁边的树枝正想把它打过来,却被小蕊拦着,“看这鸟儿多可爱,在我们身边唱歌不好吗?虽然没有肉,但还剩下一点酒,咱们可以一边喝一边听着鸟儿唱歌。”
令狐公子笑说:“只有鸟儿唱歌太过单调。这样吧,我给你唱首笑傲江湖来解闷,这是我祖父年轻的时候闯荡中原最喜欢唱的歌。。。”于是也不等小蕊搭话,直接拿起两个树枝当作乐具似的敲打,然后自弹自乐。由于令狐公子自少在海外长大,说的话颇有字不正、腔不圆,加上略带走音的唱功,使得小蕊忍俊不禁大笑,“想不到还有人这样脸皮厚说唱歌就唱歌。”
两人坐在树梢上,仰望夜空,只见一轮玉盘似的明月高挂在墨蓝色的天上,月光像流水般得泻下来,照得大地一片银白色。酒入豪肠,口中吐气,竟然半边酿为情调,半边铸成剑气。抬头再看,不知是醉气还是云来,朦胧间,圆月成了月牙,看是小蕊秀手一挥,带走了半个大明的神韵。
地上的饿狼们后腿微屈,前腿向前,看似一副要向上跃冲的架势,却又浑然不动,像是被树上的剑气折服,又像是被月下的情调所感染。
两人正在树上喝酒,浑然不觉一头禽兽爬上另一边的树,突然间,只觉一阵阴风杀来,令狐公子和小蕊暗叫不好,两人迅速往身后仰去,但见一个似狼又不完全像狼的怪物扑来,幸亏二人机警闪开,否则或被这怪兽咬断喉咙,或被它扑倒落地被群狼撕咬,只是一时不慎,令狐公子的剑掉落在地。二人诧异着:“狼怎么会爬树,而且动作快如闪电?” 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只见那怪物身长一丈,肤色半灰半黄,四肢修长,趾行性,虽然长得是人脸,但头腭尖形,颜面部长,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对着令狐公子和小蕊爆出尖銳獠牙,嘴边的鬃毛有如利箭似的竖立起来。
小蕊吓了跳:“这是人还是狼?”
令狐公子抓起旁边的火把当作剑似的对着那怪物:“它不是人,也不是狼,而是狼人!传闻塞外大兴安岭有一蛮族,自小与狼群中长大,半人半狼,他们生性嗜血残忍,沉迷杀戮胜于捕食,而且懂得狼语,可以指挥群狼。”
此时云开雾散,圆月又一次照在了令狐公子和小蕊的身上,却让二人觉得这月光冷得就像一把利刃直让二人生疼。狼人在月圆的时候会变得兴奋同时开始嚎叫,在树上就如同人类在大地上行走自由,直接张牙舞爪朝着令狐公子面门扑去。令狐公子一个鹞子翻身,往上面的树梢一跳,然后一脚踢向那狼人的天盖,若是寻常野狼,早被踢翻落地,可是这禽兽半人半狼,悟性极高,居然闪身一避,躲过这招式,然后出其不意对着小蕊张口就咬。小蕊后退几步已然到了树梢的末端,看到旁边插着的火把,急中生智抓了过来就在狼人面前挥手掷去。狼人被烫得大叫,但顿了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利爪锐齿迅速扑来。小蕊本来还以为狼会怕火,想不到这怪物虽然对火有些畏惧,但并不十分害怕,秒间犹豫后目光凶狠,用那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断小蕊站立的树梢,看到小蕊就要掉落的时候,上面的令狐公子早已翻到,拉着她的手跳上了顶上的树梢。只是这树木先前已被群狼咬得百孔千疮,上面的树梢则是又细又短,两个人在上面更是显得危如累卵。
狼人再次跃上,几根树梢已然折断落地,令狐公子叫苦着:“这样打下去,就算不被狼人杀掉,也会因为树梢折断而落地,到时就被狼群撕咬。” 那狼人径向小蕊扑去,看来是想让令狐公子顾此失彼。小蕊头一歪,那狼爪从她面门扑过,若非小蕊身轻如燕避开,就算不被狼人扑来撕咬,估计脸蛋也会被爪子刮花。令狐公子抓起树枝朝那狼人刺去,哪知这狼人虽身躯巨大,却十分灵便狡猾,闪避腾挪,连续几下都被它躲开,而且上蹿下跳又折断了好几根树枝。
令狐公子想着只好速战速决,于是以树枝为剑,左脚轻轻一掂树梢,从狼人身侧斜飞而过,刺向左腹,那狼人向右闪避,然而这是令狐公子的虚招,手腕一转,树枝早已收回,向其咽喉插去。任这怪物如何灵巧,也是万万躲不开这一招,突然间张开血口咬断了树枝,只是由于令狐公子用力极大,里面的半根树枝扎穿了狼人的舌头。狼人疼痛难忍,令狐公子急忙跳到其身边,一脚将其踢开,那狼人半个身子被飞开,但就在飘离那刻抓着树干。
此时崩裂一声,原来打斗用力过度,小蕊站立不稳往下摔,令狐公子赶忙放过狼人,脚跟卷着树梢,右手抱着小蕊,只见树下的群狼势头凶猛,正开着血牙,等着小蕊落地就将她活吞。狼人狰狞大叫,直接下坠扑向令狐公子和小蕊,这一招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即使狼人咬不到令狐公子和小蕊,只要它压着二人落地,地上的群狼就在分秒之间把他们撕碎。
令狐公子内心大惊:“难道要葬身于狼口中?” 就在狼人前身扑向二人的半寸距离之间,突然小蕊刷的一声打开了白玉铁扇,顿时扇子一弧露出了莲花般的锋利刀片,狼人的喉咙正好扎在这白玉铁扇刀片上。只见那如镜般的刀片冷气森森映出一张惊白了的半人半狼脸,刃口上凝结着点点寒光不停流动,割着喉咙的那一刻,竟然如切豆腐似的,那狼人的头颅立刻滚落地面,血流如注。
狼人被杀落地的时候,狼群大骇,纷纷后退。令狐公子挽着小蕊,正要俯身上去的时候,突然嘴唇贴着小蕊的脸蛋,只觉那粉红的脸蛋带着一丝温馨炙热直入内心。情不自禁拨开秀发,看到她的眼神如同月光似的柔美,但又带着几许云雾般的惆怅,偶一流盼,甚是甜美。令狐公子见过京师众多美女,但像小蕊这种有气质又有美貌的女子却凤毛麟角,记忆中,就只有小奕才能和她媲美唐虞,有如芍药对牡丹!对的,“就只有小奕!”嘴角动了下却被小蕊听到小奕两个字。本来小蕊已是有点含羞,听到令狐公子贴着她的脸叫着小奕,顿然又羞又怒,挥手刮了下令狐过面颊,“登徒子,不要脸。” 料不到,这一刮竟把二人都摔落地上,群狼见状蜂拥而至而上!幸好几根火把亦从树上掉落地,群狼吓停了片刻。令狐公子和小蕊顾不得摔倒的疼痛,一人拾起地上的剑,另一人挥舞白玉铁扇,嗖嗖几下又把狼群打得后退。由于狼群死伤过半,且狼人已死失去统一指挥,一时间双方对峙不下。二人转头看,那饿狼们果然生性凶残,竟把狼人尸体吃个干干净净。
此时闻得一声马鸣,原来这是小蕊的白马之前逃过一劫,小蕊朝着那马儿吹了口哨,只见黑夜间一匹白马如风似云奔驰而来,令狐公子和小蕊心领神会,抓起火把一边挥舞,一边朝着白马方向逃去。狼群尾随而来,二人跳上白马,一条饿狼竟然扑来过来,令狐公子举起火把连火带棒插入狼心,却见饿狼由内而外起火,越烧越烈,在地上哀嚎翻滚,狼群们见此都害怕不已,一时被镇着。
小蕊叫道:“快把你的长袍扔下!若贼人天亮时来搜查,看到你衣袍,会以为你已经被狼群吃掉了,尸骨无存就剩下件破衣。”
令狐公子坐在小蕊的后面扔下那件被咬得七零八落的长袍,喘着气说:“看来那人真是双面间谍,只有塞外的坏人才会指挥狼群,而且连孙阁老的孙女都敢谋害。”
小蕊骂道:“还不是拜你令狐大公子所赐!哼,还小奕呢!真想把你踢下马喂狼去!”
(时间:五月初三子时 - 丑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