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野霁。
崎岖的山道上,一位少年人缓步前行。
连日来的奔袭在他脸上洋洋洒洒写下倦意,疲惫感就像慌张的溺水者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他的脚,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往山顶的庙宇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山上忽然走下一位黑衣男子,他手持长剑,气宇轩昂,见到少年也不搭理,兀自赶路。
“请问……”少年停下脚步看着他轻声道。
“滚,别挡道。”
黑衣男子的语气看似轻描淡写,但在少年听来却有如晴天霹雳,他身子一颤,左脚不自觉地向后一侧,将原本仅能容一人行走的山道让出半个身位。
在他的注视下,男子匆匆离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一片云海之中。
见他远去,少年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扭头望向山顶已初现轮廓的庙宇,脸上一阵狂喜,“我果然没有白来!”
登上山顶,眼前庙宇院门大开,少年走入大门,只见庙宇中央是一宽敞院落,院落左右为厢房,正对大门的则是一间昏暗的祠堂。
“有人在吗?”少年轻声呼喊,见无人应答,又加大了声响。
“有人在吗?!”
“有人在……”
话音未绝,一位白发苍苍的灰衣老者从祠堂内缓缓走出,他步履蹒跚,动作迟缓,见到少年,他轻抬双眼,淡淡道,“何事?”
少年迟疑了一会,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老者磕了几个响头,“垦请剑贤大师收我为徒!”
“你学剑是为了什么?”老者静静地看着他,伸出手捋了捋长须。
“我想成为天下第一!”少年挺直腰板坚定道,“有了上乘的剑法,我便可以惩奸除恶!”
老者沉思了一会,缓缓道,“好,我教你。”
“真的?!”少年瞪大双眼盯着老者。
老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这里有两式剑法,一式一年练成,一式十年练成,你想学哪一式?”
“二者有何不同?”少年惑道。
老者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向中央大院,“学成之后两式威力相同,一年剑适合心性坚定者学,十年剑适合……”
“我选一年剑!”一想到明年的今天便可成为天下第一,少年心中一阵激荡,还未等老者说完便脱口而出。
“当真选一年剑?”
“是的!”
“剑乃戾物,剑法的威力越是蛮横,对人心智的要求就越高,若是无法驾驭,终将被其吞噬。”
“我有信心能驾驭!”
“若选一年剑,你离山之前可否为我做一件事?”
“师父若有吩咐,尽管说。”
“好。”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本棕色剑谱递给少年,“你好好学习这本剑谱上的剑式,一年之后便可成为天下第一。”说完,老者转身往祠堂走去,边走边嘱咐道,“剑可利人亦可害人,希望你习得上乘剑法之后能不忘初心。”
少年接过剑谱愣在原地,“真……真的如此简单?成为天下第一就凭这一本剑谱?”
他望着老者佝偻的背影,突然站起,双手抱拳恭敬道,“不知师父能否露两手给徒儿看看?不是徒儿不信,只是……”
老者停下脚步,伸出右手,掌心朝天,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剑来。”
少年从衣袖中抽出一柄短剑,快步走上前去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剑的瞬间,风停了,气固了,院子里的一切仿佛静止一般,少年呆立在地,只觉一阵强烈地窒息感涌上心头,身子犹如千年老树扎根在地,动弹不得。
“够了吗?”老者背对少年轻声问道。
“够……够……”少年卯足了劲大声呼喊,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口浊气。
老者放下短剑,少年立刻摊到在地,一切恢复如初。
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少年半晌无言,翻开手中剑谱,捡起地上的短剑兀自操练起来。
除了吃饭睡觉,平日里老者都待在祠堂内打坐念经,而少年则是在院落练剑,往返于山上山下。
起初,他的剑只为杀贼而出,但随着剑法日益精进,他开始目空一切,上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今日是他最后一次上山。
院子中央,一老一少对立而视。
“师父!一年之期已到,如今我已是天下第一,往后的日子我便不再上山了!”少年手持长剑双手抱拳。
“好的。”老者淡淡道。
“这是你要的首级,我也给你带来了!”说着,少年提起脚边圆鼓鼓的包袱递给老者。
“多谢。”老者微微一笑,收下包袱。
“按照约定,我可以走了吧?”对于这老旧的庙宇,他一刻也不想久呆。
老者点了点头。
少年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老者摇了摇头,提着包袱,转身走入祠堂。
下山路上,少年心里一直惦记着包袱里的那人,以至于有人上山他都浑然不知,“不知怎么,我觉得那人非常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请问……”
“滚,别挡道。”
……
祠堂内,老者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缓缓拉开遮盖在供香台上的丝布,丝布被拉开的瞬间,一颗颗面目狰狞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们,眼中没有一丝惊讶,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一张空木桌上,动作娴熟地打开袱结,取下头颅,将其放在一块空荡的灵牌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呢喃,“又是一个被剑魔吞噬的人。”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熟悉的音响。
“有人在吗?”
老者缓缓走出祠堂,只见院落中央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何事?”
“我来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