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子觅吵醒。
我依旧晕头涨脑的开始我的日子。看微信,孤孤单单有一条消息:
岚:“我下月在浦东结婚,思迪子觅的尺寸多少,我要订花童裙。”
大惊,差点打翻了子觅的牛奶。
没有铺垫,没有风声,卢璐就单交这类擅长晴空霹雳的朋友。
我当场化成木鸡,我们早就定了机票,出门旅游。国际机票,内联接票,酒店加接机都是铁板钉钉,不退不换的事实,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卢中瀚终于起床,慢悠慢悠地听完了我的哭诉说,“别急,现在还有一个月,天知道他们会真的会结婚还是再一次在最后一刻取消掉?”
这话也是在理,这是我近五年内,第三次收到岚要结婚的消息。三次都是和同一个男人。
说完这话,我们两个忙着喂完孩子,填满自己,擦干净嘴巴,一起走到楼下,挥一挥手,分道扬镳,各自挣扎。
周六上午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半,客厅里面已经残迹一片。微信响,电子请柬。
钢琴声声撞着心脏,估计应该是个挺有名的人,唱着一个挺有名的歌,“忘了什么时候爱上你……”。
是岚一直梦想要的韩式婚纱。
一张张划过去,完美的光线,完美的造型,完美的容装,连笑容都是完美的,恬淡的幸福,我的泪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滴到手机上。
子觅努力的爬到我身上,睁着圆圆乌亮的眼睛,用肉肉的小手摸着我的脸问:“妈妈,妈妈,你为什么哭?”
十五年了,没有人比我更亲见,他们怎么兜兜转转的走到这一步。
十五年前我们都在里昂读书。岚要退房回巴黎和军同住。在法国退房,要把房子彻底打扫干净,一切的污点,都可以成为扣押金的理由。
军在中餐馆打工,请假从巴黎火车奔过来,就是为了给岚打扫卫生。
我们下课一起去岚的家,军不但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我们这些肚子里没油的小姐妹。
岚在家乐福买了一篮子二十四个大西洋牡蛎。没有开牡蛎的刀,更没有防划伤的手套。军拿着一把正常餐刀硬开,开的满手是血。
吃的时候,他一个也不吃。让他吃,他淡淡地说:“岚岚喜欢吃,让她吃。”
在场的女生,无论国籍,大眼瞪小眼的,就记住了一件事,“哇,上海男人。”
岚其实比军更会煮菜。
在我搬去巴黎之前,他们在巴黎的家,就是我在巴黎的落脚点。
每次去巴黎,最开心的就是可以去他们家蹭饭。无论早晚,无论春夏,一头闯进去,冰箱里翻翻,总有好吃的。
记忆中永远是,岚在做饭,我凑在旁边看,偶然端个锅摆个碗。
画面回转,就是在我家里,依旧是岚在做饭,我在看。偶然需要指点一下,碗在左边的橱子里,酱油在右边。
现在在上海吃本帮菜,我每次必点面筋烧肉。
第一次吃,是在岚家里面。
我和岚两个人用筷子戳,筷子戳过头,把整个面筋戳成麻子脸。记忆是最好的调味师,所以“麻子脸”面筋烧肉,比上海任何一个本帮菜馆都要味美。
那时候真是年轻。前途是什么,未来是什么,山中浓雾,走在阴森的密林,看也看不清楚。
年轻没有忧患,于是继续开开心心的吃我们的面筋烧肉。
在塞面筋的过程中,岚一直在说军不好,要分手。如果有一个时间秒表,把我的人生和岚讨论军的时间记录一下,数字惊人。
一段爱情故事里面,所有的取舍得失,能做出判断的只有自己。
我只是个旁观者。要我说,岚有岚的不好,军有军的坏处。虽然说劝和不劝分,但是有一阵子我都在劝她分手。
如此纠结,那就算了。人生苦短,何必蹉跎?
事实上纵然有一千零一个分手的理由,纵然有一千零一个分手的行为,他们总还是在一起。
一起打工,一起买房子,一起买店,一起再买房子,一起再买店,一起再买房子……
走在成为地主的路上,岚还在说军不好,想分手。我听着也就罢了。
事实婚姻已成。像是两颗植物,挨着长了太久,已经错根错节的长成了一体。
想分开,切掉的是自己,挖心挖肺的疼。
今生今生,一世一生。想分手,下次请早起。
半缘修道半缘君。
山回水转,半生已过,终于顺过了气,扭回了头。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其实是自己的心,其实是自己堵的那口气。
每个人在自己的心中,都至少曾经有过一个完美爱情憧憬:
在最美的那一刻遇见你。一见倾心。天荒地老,倾其一生。
爱情在中国和在欧洲,传奇的模式自古不同。
中国版本是:佳人才子,相约后花园,私定终身。
故事极美,结果不详,不知道等他功成名就之后,是否可以明媒正娶,厮守终身。
欧洲版本是:白马王子,战胜火龙,带上公主,盛大婚礼,到处都是香槟酒和马卡龙。
故事浪漫,结果也不详。不知道婚礼之后,跌入尘间,回首再望,是否幸福?
“一生”说起来重彩浓墨,要多写意?
“一生”走起来错节盘根,有多艰辛?
何必要求每一段爱情都要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又何必每一个完满的结局都要用尽一生?
婚姻原本就是和爱情无关的事情。
爱情是自然赋予的人类本性,为了人类繁衍,生生不息。
所谓的七年之痒,在我看来,恰恰是一个自然爱情现象。
作为灵长目最高级的哺乳动物,孩子生下来在最初几年,如果由母亲独立抚养孩子,在丛林的成活率是很低的。可是在孩子四五岁之后,已经有了一定行为能力。
虽然母亲独立带孩子,还是有些吃力,但是已经可以独立担当抚养责任。所以顺应自然赋予我们最本性的使命,父亲可以离开,寻找别的伴侣去重新创造生命。
真心不浪漫,可是这就是“丛林法则”的爱情。所以自然赋予一段真心真意的爱情,是有时效性的,不是一万年,大约只有七年。
婚姻是父系社会私有制的产物。婚姻的主体一直是会继承财产的男人,婚姻的附属体一直是那个被看成财产的女人。
婚姻的产生,是为了有效保持并扩展私有财产,并且纯净血统。即不是为了爱情,更不是为了幸福。
只有社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人们拥有了可以独立的生活资源,当所谓的财产和血统都不再是问题,婚姻只剩下了一个神圣的形势,才能真正升华成为爱情的归属。
三千年的文明走到今天,我们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大喊说,“我要我的婚姻幸福。”
我们的婚姻是不是会幸福,其实和胃口有关。
每个人都贪心,但是要看一下我们贪心的尺度。
世界上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一千年前苏轼如是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曾经做过一个“法国婚姻讲座”,开篇第一个问题我问: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压力?影响?孤独?慰籍?爱情?”
“如果一切可以随心,你还会不会选:这个人?这时间?这婚姻?”
扪心自问,这个问题问我,我的回答是:“我会。”
我坚信,这个问题如果去问岚,她的回答也是:“我会。”
我们能成一辈子的朋友的一个基本条件之一,我们都是相信爱情至上的女子。
爱情是纯粹的东西,晶莹剔透,烨烨生辉。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林黛玉和贾宝玉,杨过与小龙女,貂蝉与吕布,崔莺莺与张生,千百年未曾改变,终于今生今世,轮到了我们。
选那个自己最爱的人,让自己尽兴。
对他好,跟他吵,吵完再抱在一起哭。所有的所有,都只为自己心中的爱情。
爱情就是一种病,为情所生,为情所困,最难过的时候,却是病好了那一天。
幸福的婚姻不是你娶我嫁,谁融入谁的生活。
幸福的婚姻也不是你爱我逃,一个人在拼命地付出。
幸福的婚姻是我们一起结婚吧,是两个人一起创造一份新的生活。
不是他的,不是我的,是我们共同的。
小鸟筑巢,一枝一枝的铸建自己的人生。的确辛苦,的确操劳。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唾手可得的幸福。
婚姻其实给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放下贪念和计较,纵身跳入婚姻,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么做,也许我不一定能够的到我想要幸福。
但是这有这么做,我们才能够离幸福更近一点。
当整个地球都随手买到的时候,喜宝看着同样鹤颜的勖存姿的老妻在想,“其实她不知道,她才拥有勖存姿最好的年华。”
这个世界上,总有买不到的东西,总有得不到的遗憾。
我们不可能避免遗憾,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尽可能努力减小遗憾。
而我的愿望是:我的爱情纯粹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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