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虽已深,但蝉鸣不停,这吵杂的喋喋不休似乎从白天绵延到夜里,又从夜里持续到第二天。然后,充斥着这一整个夏天,等秋风一吹,便悄无声息了。等到这个时候,空中会不时飘起树叶,或金黄色或朱红色,最初坠落的,也许只是那么一片两片,像一只两只断魂的蝴蝶。但接着便有哗哗沙沙的阵雨声了。它们随着肆无忌惮的秋风飞舞着,摇曳着,落地,铺满,堆积,最后衰败在泥土里,落叶归根。
夏蝉秋叶,不过轮回一瞥。
夏蝉为了那一季的光明,在黑沉沉的世界里蛰伏十七年。它或许是为一朵花的誓言,或许是为了一片树叶的承诺,或许是为了心底某个小小的信念。但这十七年是一种执着,秋叶见证了它的执着,并目睹了它的蛰伏与涅槃。
曾有诗言:“我亦定中观宿命,多生债负是歌诗”,想必十七年蝉的宿命亦是这样一个轮回.十七年便是一遭,深埋于泥土之下的蝉又何不知这宿命轮回的大限,却仍然坚定的守着自己小小生命的时限。十七年来拼尽全力,在脱茧而出的那一刻恍然明白,在深埋于地下黑暗的岁月里所有无法企及的美好,原来并不难,那只是一个夏天,一个可以鸣叫的夏天。即使夏末秋初趴在树梢上声嘶力竭奄奄一息但也不曾后悔,因为人们知道它来过且听到它放声高歌。
蝉活十七载,人生匆匆也不过十个十年。百年之内又有几个十七载?数的清楚。不免感叹,轮回这一瞥可真是转瞬即逝。
还未来得及外出,还未来得及归去,还未来得及离开,还未来得及留下,第一道十七载的轮回便丢掉了。然后在往后来的每一个夜里都辗转反侧:总觉得生命少了些什么?
或许是过于平淡,或许是过于空虚。因为在这十七载里,执着的人并不多,即使身处黑暗,处处碰壁,但幻想未来总能成为他们冠冕堂皇安慰自己的说辞。他们喜欢听着蝉的叫声徐徐入梦,然后在梦里成为幻想中的自己,过着精彩的人生,所以不愿醒来。
十年以后,宿命再次轮回,世界开始局限你的眼眸。规律的朝夕相同的风,每天都是流水的日常。却在不经意之间听到几声蝉叫令你思考起了什么,他们都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是人生了。
你漫无目的的走,路过医院,路过学校,路过工厂,路过陵园,这时吹来一阵风,天空中开始有落叶飘下来,或金黄色或朱红色,最初坠落的,只是那么一片两片,像一只两只断魂的蝴蝶。你慢慢停下来,直直的定在那里。四周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来人往,没有喧嚣,你听到几声蝉叫,“知了”“知了”“知了”你觉得那叫声好听极了,脑海里想起七岁那年抓住的那只曾蛰伏在黑暗中十七载正在放声高歌的蝉,不觉得心头一颤,鼻子有些酸,眼眶湿润起来。
你泪光闪烁,瞳孔里远远的映着某位古人的墓碑,走近细察,墓碑铭上刻着一列沧桑深邃的大字: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控折枝。
2017.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