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识李商隐,是在中学课本上的那首《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读完这首诗,顿觉缠绵多情,甚至比杜甫的这一首还感情浓郁: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这真是十足十的含泪的微笑,带笑的忧伤啊!让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他。继而关注起他的别的诗句。
李商隐写了很多种风格的诗,却唯有以无题为名的爱情诗,最为世人所传诵。他的无题诗最大的特点即为“朦胧”,即故意不说清楚,引人遐思。如: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化“丝”为思,至灰(死)方休,这是何等浪漫委婉而又坚贞不屈的爱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是琼瑶老阿姨经常用的典故。我们现在满大街的偶像恋爱剧,是不是应该认一下李义山(李商隐,字义山)这位鼻祖啊!
李商隐还有一类诗,叫“准无题”诗。这类诗貌似咏物,实则咏怀,以物寄情,以物隐思,更耐人寻味,朦胧晦涩。
《锦瑟》即为这类诗的代表。
今天,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这首谜一样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要了解李商隐和他的诗,首先得搞清楚“牛李党争”。在李商隐的朝代,他首先投靠的老师令狐父子是“牛党”的成员;而后他娶妻,伉俪情深,但他的岳父王茂元则被认为属于“李党”。做了王茂元的女婿之后,李商隐很快因为“背叛恩师”而被牛党拉入了黑名单;而因为牛党背景,他也入不了李党的白名单。这就使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且一生为之所苦。
看到这里,小伙伴们发现了吧?所谓纯粹的爱情是没有的呀,爱永远会跟一个人的背景,社会地位相关联的啊。
于是,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中,李商隐的诗也变得隐晦起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最绕弯弯的路径,表达的是最幽深的心意。也许他这样写完以后,释然开心了一些吧!
《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这首诗以锦瑟起兴,创造性地运用了比兴、象征、典故等多种手法,将自己满腔的忧伤、郁愤之情,形象而又婉曲地表达出来。
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看这绘有花纹的美丽漂亮的锦瑟竟有五十根弦(据说一般的瑟只有25根弦),而我也快到五十岁了。这一弦一柱,令我想起了我的似水流年。时光过得真快,而我竟一事无成。”
诗的首联以幽怨悲凉的锦瑟起兴,借助对形象的联想,来显现诗人内心深处难于直抒的千般情怀,和不能明言的万种体验,点明“思华年”的主旨。
而这诗中间两联,却是公认的最难理解,用典最多的: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庄生梦蝶的典故,相信大家都熟知了。但义山说“晓梦",则另有深意。晓,早晨也,喻指人的青年时代;“晓梦”则是青春美梦,年轻时立下的宏图大志。“迷”迷恋,沉溺不放弃,不懈地追求。无奈却挣扎于权势争夺之中,左右为难,终不得志,到头来只是一场悲苦的梦幻而已。
望帝是远古时蜀国的皇帝,因臣子治水有功而把帝位禅让,他那美好的心灵和作为可以感动杜鹃。我猜测,诗人可能在想,我能不能用我的所作所为感动周围的人,从而让他们理解我,认可我,原谅我呢?
大家都知道,珍珠生于蚌体。据说每当寂静夜深月明时,蚌则向月张开,吸收月之精华,珠得月华,才能光彩晶莹,犹如鲛人流出的珠泪。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啊。这是诗人在回顾他的一生中那些美好的有爱的瞬间啊。
蓝田,山名,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东南,是古代有名的产玉之地。山中如有玉,则此山所蕴藏的玉气会冉冉上升,犹如轻烟。但美玉之气遥看近却无,所以可望而不可即。这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的却又难以把握的情境。这正是李义山自己所面临的境况呀,追求美好而不可得,怅然若失。
所以说中间的这四句典故,虽然令人难以理解,使这首诗成为谜一般的存在,但诗人从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样的神奇、空灵,仿佛他的心灵向读者缓缓开启,他对于华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触等皆融于其中,却只意会不明说。这是多么的朦胧又委婉的表达呀。今日的文学世界,恐难出其右者呀。
诗的尾联,此情多么美,但当时并不自知。美好的事和物总是事后回想起来才惊觉。这多么像纳兰性德的诗:当时只道是寻常。
总之这首诗,是李商隐最晦涩难懂的诗之一。
作者在诗中,看到美丽的锦瑟,追忆起自己的青春年华,伤感自己不幸的遭遇;并借用庄生梦蝶、杜鹃啼血、沧海珠泪、良玉生烟等典故,采用比兴手法,运用联想与想象,把听觉的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组合,创造出朦胧的境界,以此来传达其真挚浓烈而又幽约深曲的情思。
全诗词藻华美,含蓄深沉,情真意长。
朋友,听我这样讲完以后,你对这首诗,理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