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全黑,我换上一身运动装,急冲冲的跑下楼去。想着拥有八块腹肌给予我的底气,我跑起来格外有劲。
跑了不到五百米,生理性的疼痛便迫使我放慢了步伐,尽管这不受我意识形态的控制,我还是不输气势,所以可能在路人看来,我像是一个身患顽疾而又不甘命运安排的精神战士。小区共有近二十栋楼,有一大半没有人居住。所以会看到一些女孩在楼下聚集着,在没人经过的时候,她们一起大吼一声,等着那栋十几层楼梯间的声控灯全部亮起,然后用手机把这些都拍摄下来。我猜她们可能后期处理一下,然后再放到某音平台,等待着一群深夜无法入眠的人点赞划过,这些都是激励她们辛苦拍摄的力量。
我再跑五百米之后,那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凭借着我不戴眼镜的视力,我看不到尽头,也许下次带着眼镜就会看到尽头,不过我跑步是不会戴眼镜的,所以那到底看不看的到尽头,我虽然心存疑问,但从没有试着去验证过。路上没有行人没有路灯,空旷的让人想起密室逃脱里面恐怖的场景,显然我只身下楼决定去跑步,我就不会在楼下转悠两圈回宿舍,给室友一种哇你又跑楼下转悠去碰妹子去了吧的感觉。所以,我在锻炼身体的时候,如果能够克服一些恐惧的东西,那将是两全其美。可是,世上哪有那么美好的事呢。
我脑中一片空白,小腿有些酸痛,呼吸有些急促,能够清晰听到粗重的喘息,有那么一两分钟,感觉双耳失聪,好似跑着跑着就踏上了云梯,走进了极乐世界。在这与三环还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空气格外清新,也更有了郊区的另外感受。在一个分叉路口,有一只白色的小狗在那里摇着尾巴,一脸打趣的模样看着我,我离它还有十米时放慢了脚步,慢慢得像它走过去。我走到它面前,它尾巴没有摇了,转过头看像另一个地方,我顺着望过去,那里好像有个人,不过讲真的我的视力在晚上看路边的绿化树,远处阳台摇晃的衣架或者路边的垃圾桶都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所以,这也是我在夜晚的外面,从不小便的缘由之一。
但我也那么惊慌了,因为狗是有灵性的,这里有它,我丝毫不惧怕任何事物了。就算真来了个鬼,我就算被鬼束缚了,也会踢一脚他的裆部。可显然这世上不会有什么鬼,有的是人的心鬼。据说越敏感的人,想象力越丰富,胆子就会越小。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但打起架来或者以下犯上这块,我从没胆小这一说。
它走到我的腿边,蹭了蹭我的腿毛。它这么温柔,一定是条母狗吧。在我的印象中,如果是条公狗,它表达它的喜悦一定会往我身上跳,前腿抓住我的裤子往下拉,好像要跟我比较比较谁的生殖器更具观感一样。如果是一般的野狗,我一定会用脚勾住它的腹部,往边上一用力,推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它身上洁白的毛,脖子还有个小叮当加上一个卡片,卡片上面写些什么我不会认,好像梵文一样。
我既不能领它回去,也没有能力照顾好它,所以我决定抛弃它。我停留了一小会儿后,继续跑步了,没想到它跟着我跑了起来,它那短小的腿,跑起来竟然有些可爱。铃铛响起的声音,在这个略显阴森的地方,给了我一些安全感。那我不管了,等着它的主人来领它回去吧。
有了它的陪伴,我大脑便不是空白。我又开始进行我个人的日常反省,今天给自己打几分,我的作业完成情况,以及我离我的目标有多远了,我还需要在哪些方面克服我的一些自身问题。越想越陷入一种自我陶醉的境地,我没有出声,但我嘴角上扬得很厉害。
跑了大概十五分钟,我已经有些疲倦了,它仿佛压根没觉得这是一件很累的事。这刻,我又怀疑这是一条公狗。很奇怪,连一个路边的动物,我都要极尽逻辑思维去考量它是公是母,也许是天性。我对任何女性一向十分热忱,然而这种热忱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它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累了的模样,不过显然它并没有累。我也就在它旁坐了下来,坐下来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屁股被挖空了一样,一阵密集的刺痛由腚及胸,让我眼睛一闭。我向它点了一下头,它也向我点了一下。我又向它点了一下,它又做同样的动作回复我。随后我做了一系列的动作,它都做出以回复我。它脸上满是笑容,尽管它五官紧凑,但依然可以看出来,笑的好看,所以,到底是公是母。
我随即起身拍了拍屁股,它也起身摇了摇尾巴。
于是我侧着身看着它往宿舍楼方向跑过去,它也侧着头看着我跑。此刻我特别开心,这种感觉是跟大我三十五岁的哥哥一起聊兄弟的天的时候,跟阿沢在美术馆鉴赏美术作品时,跟王羲之大嘴儿一起喝醉酒在街上犯浑时一样身体每个毛孔都张开着,好似是在射精前的一秒的那种快感一样。不一样的是,此刻,我觉得这次高潮更为鼎沸,更高更潮。我想不到这两个月里有比这件事更开心的,我碰到主人一定会跟主人说,如果可以,双休让它在我这边玩玩,晚上给送回去。
正这么想着,我跌了个踉跄,凭我纵身球场的深厚经历,我平衡住了我自己。而我听到一声嘶叫,我定眼一看,小狗不在我面前了,我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刚刚亮起的路灯,还是昏黄的,没有明亮的白炽灯的光芒。我看着光源,觉得眼睛疼痛不已。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晃神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发生在我面前的一切。这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完全的自我构想。我坐在原地,陷入深深的自责,明明那么真实的存在,怎么会是假的。我该如何向主人交代。
我把运动鞋穿出了拖鞋的感觉走到宿舍楼下,听到一个女孩喊着“丑蘑菇,丑蘑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宠物狗的名字,按理说宠物狗会有牵绳,也不会走丢的吧。
可我又不想这么安慰自己,我上前问道,朋友,请问你是在找一只白色脖子上有铃铛的小狗吗,她提防的缩了一下身子,说,不是啊,我找的是一只猫咪啊。我说,哦哦不好意思啊。
我走了两步再回头时,发现她在低着头数着手指,她猛的一抬头,说,诶,叔叔,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找猫咪吗,那边路我不敢去,我看了她一眼,说,我也怕。她哇了一声,嘴角撇了一下。
我回到宿舍坐在飘窗旁,看到了那个女孩抱起了那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