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茹法亮先去王敬则处通气,他找了个幽静之所,约了王敬则,并封了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分给王家各位公子。王敬则已猜到茹法亮来意,他只綴茶,除了寒暄,也不说话。
茹法亮也坦白说,王公,此次前来,是为求人,您知道,太子仁厚,笃于故旧,适才为朋友所累,现有困难,还请王公襄助。
王敬则笑笑说,此事略知,但吾纵然有心,奈何难以作鸣。
茹法亮说,太子重病,不能出户,且其受责难于人前,惭愧难当,故而今日托故旧前来,特请王公邀至尊,屈尊在家宴之日前去东宫探视,只要双龙相会,那一切事情便可做通。
王敬则说,那太子想如何做通?
茹法亮说,太子是和睦家庭、团结麾下的仁慈主公,只是之前疏于管家,才有景真事之误会;现若天子能前去东宫,亲眼所见所陈所言,必会感动铭心。所谓疏不间亲,天子已将此事溯源止于张景素,可见天子并非要太子如何,王公所做不过是顺水人情。
王敬则嘿嘿一笑,捻须说到,为太子办差,也是臣子理固宜然,只是万一官家真不得劝,吾又能如何?
茹法亮说,王公明白,花不红百日,百年之后,社稷往托太子,太子仁厚之心,我等应该珍惜,王公今后之家庭事业,太子必不会忘却的,我手上这些便是信物。
王敬则转了几圈,确实,现在太子势力庞大,天子又不时有病,为天子家做一番和事老,总好过像荀伯玉一样做个枪头好些,况且自己因淮北败仗归来,诸多大臣对自己还有埋怨,要想终生钟鸣鼎食,关键时刻,怎能无所决断。
想了一会,王敬则说,茹公,吾也曾是太子宫人,请天子探视此事,吾就算是卖了老脸和性命,也必一力办成,您就近几日帮太子打理好东宫便是,听仆府上番役通报,到时招呼。
那日,暮春雀息,暖风之中,各色落花,锦重重落了太阳殿院落一地,也正好是王敬则在宫殿内值日。萧道成正在春日下,悠闲喝茶,难得闲暇,意甚自得。
王敬则直接走到了萧道成座榻边上,长跪磕头,不言语。
萧道成愣了一下,说,尚书这是何为?
王敬则说,陛下还在悠然,官家太子殿下却已忧心如焚,积劳成疾许久,日前正盼陛下前往,左右都惮于官威,噤声不语,也不敢通传,臣下久随陛下,却不能不说。
萧道成说,尚书休得再提此事,杀了风景,他那番意思,我又如何不知?
王敬则说,就算死罪,臣下也得陈述,坊间有言,这非官家太子之错,而却说陛下苛责,不近人情。
萧道成说,那些市井民众如何传言?
王敬则说,他们说,荀公自是尽忠,但越矩者已受杀戒,陛下与太子本是血浓于水,荀公自也不希望因他之故,从而父子陌路,此其一,其二,现官家太子已经惭愧受惊,久在病中,而陛下坐升龙椅不久,却对太子如此严苛,有议论说,陛下铁面无情,长久看来,并非仁慈之主,臣下也是特来相请,求陛下前去,以证误会。
萧道成嗯了一下,说,我且不管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但只恨此子有犯错之实,却贪恋虚荣,而无认错之勇。
王敬则说,这是臣探听得来的消息,非有授意,臣还听说,官家太子原本高洁,现在元恶已除,朴素又如常,陛下如还不信,可亲眼一见。
萧道成双眼一闭,没再说话,只长叹一声。
王敬则也知道萧道成是放不开面子,也是不知道如何做。他又磕了三个头说,臣听说,现在官家太子已经羸弱至无法迈出步子,臣不愿两家分离怄气至此,以至于月余未曾有家宴,如此,不仅官家、太子两家不谐,家事也可便废,国事更无心思,臣下恳请陛下移步太子府,臣下如有做法不当,请陛下再责罚。
萧道成说,这等温和天气,尚书除却赏花观月,还想要作甚?
王敬则碎步退至门口,对外招呼说,天子旨意,准备坐辇便服,前往东宫赴宴。
萧道成也没阻止,等王敬则工作完成之后,萧道成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王敬则知道萧道成既然并没有责罚他擅自传旨,则也肯定是想看他到底如何行事,他也肯定想知道,太子将以一个什么样的谢罪方式来弥补过失。
刻不容缓,王敬则便不怎么顾君臣礼仪,将其推搡上步輦,身上盖上冠服,即刻撑起华盖,前往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