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蓬松自在地飞舞着。山上的老松依旧沉默着,庄严地站在寒冷的空气里。
“师傅。”少女脆生生地唤了声温衍。两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衣角,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天气太冷,少女骨节处泛着白。那一双眼睛却是分外明亮,神采飞扬。
“怎么?小眠怕了?”男人打趣道。
“不!”顾眠迅速否认。怕?她顾眠什么时候怕过!她要成为侠女,是要惩恶扬善,名扬四海的!
“你可以下山了。顾小眠,这是你的第一次历练。山下,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江湖,去看看它吧。”温衍笑着,摸了摸顾眠的头,“当然,记得你的任务。”
人人皆知,这高山之巅,是江湖圣教玉茗教的地盘。当玉茗教淡出江湖纷争后,便隐居此地。鲜有举动。
谈起玉茗教,江湖上是赞不绝口。教主方玉河带领着教中人士,上除江湖祸端七星殿,下为贫苦百姓施粥饭。在这个动荡的年代,玉茗教不知挽救了多少性命。
温衍是玉茗教的二护法。当他还是一个见习弟子时,捡到了被扔在半山腰的顾眠。冰天雪地的,躺在一个厚厚的布包里,婴孩的脸蛋红扑扑的,粉嫩的小嘴巴无意识地咂巴着,睡得正香。这就是顾眠。
顾眠七岁时,温衍不过十六岁,却是天资惊艳,稳稳坐上二护法的交椅。顾眠也刚巧到了拜师的年纪,温衍就干脆地收下了这个小拖油瓶。
顾眠从小喜欢看书,肚子里却没多少墨水。天天都是些说书人编的什么快意恩仇仗剑天涯的俗套故事。偏偏这顾眠入迷到不行。发誓要成为一代大侠。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女侠梦的激励下。顾眠习武颇为刻苦,加上天资也算聪慧,在同辈中,竟是排在了榜首。
按照规定,弟子年满15,便要下山历练。顾眠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等来了这一天。
温衍忍不住给自己的小徒儿泼冷水,“江湖险恶,善恶难辨,这名扬天下,怕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倒是顾眠不服气,年轻的少女正是无所畏惧满腔热血的年龄。她曾三更雪夜里练剑最后累到手指都动弹不得,木桩上修习轻功摔到浑身青紫,背记枯燥的草药用途背到崩溃,被师傅的地狱式训练虐到虚脱倒地。游历江湖很苦,能有多苦?比天寒地冻里习武十载还苦吗?
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她倒在雪地里看着满天的繁星。高山上的星光很美,这样的环境,正适合少女畅想未来的美好。
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让这个江湖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
一切努力似乎都值得。
“徒儿才不怕,等着吧师傅,徒儿迟早让您以我为傲。”
温衍抿一口仍然冒着热气的茶,笑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为师等着。”
也许这冒失的丫头真的可以闯出一番作为呢。
临行前,顾眠跪在雪地里,向温衍深深地磕了个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雪花,吸着鼻涕向温衍道别。
温衍无奈又好笑地看着顾眠的满头乱雪,说,你我师徒,不必如此拘谨。
“那怎么行?江湖规矩,师恩怎可儿戏?徒儿因师傅才得以活命,又是因师傅才有此番修为,此次下山,也是终于出师,师傅大恩,徒儿定会涌泉相报!”顾眠一脸认真,惹得温衍哭笑不得。
最终还是随她去了。
顾眠背着行囊,身后负着长剑,骑着一匹瘦马,一颠一颠地向山下赶去。嘴里哼着小曲儿,顾眠的一颗心早已经扑向了尘世烟火。
调查巧织坊的近期异常举动?
嘁,无聊的紧。
好想收拾那些恶贯满盈的贼人噢。
顾眠挑唇一笑。
江湖是吧,姑奶奶来了!
(二)
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人群,热闹的叫卖声,冰糖葫芦,鲜肉包子,糖炒板栗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清丽秀气的少女嘴里叼着小半个包子,亮晶晶的一双眼盛满了光彩,就连普通的讨价还价在她眼里也充满了生趣。
前方不知为何,一堆人围成了圈,里三层外三层,好生热闹。顾眠迅速吃完手中的包子,兴致勃勃地上前围观。
人群中心的红衣女子舞起剑来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剑柄处缠有丝带,挥舞起来似乎还带着某种淡香。
动作是优美,可惜华而不实。顾眠笑了笑,扔下几枚铜钱,正准备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
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男孩在人群中看似被动地被挤来挤去,实际上那双瘦巴巴的脏手却不安分地伸向看客的荷包。看样子有点底子。
眉头一皱,顾眠一声大喝,“小贼!”长剑一挑,那小孩怀中的破布便飞至空中散开,大大小小的铜钱和碎银在空中开了花,摔在地上叮当响。
众人也不看舞剑了,摸摸腰间的荷包,瞬间骂声一片,不管是被偷没被偷的,纷纷低头哄抢起钱来。
那小孩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眠,转身就跑。最终,男孩儿被堵在巷间,无处遁逃。
“小孩子本来就该乖乖念书,为何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顾眠蹲下来,看着眼前瘦小的男孩。
“要你管?都是你这个女人,坏我好事!”男孩将脏兮兮的脸扭到一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一定让你家大人好好教育教育你。”顾眠不免有些无奈,这熊孩子,不好好教导,长大还得了?
“舍弟年幼不懂世事,望姑娘开恩,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顾眠寻声望去,巷口那人,正是方才舞剑的姑娘。脸色漠然,嘴上虽谦恭,神态却是不在乎,若不是顾忌顾眠的实力,此刻恐怕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是你?”顾眠心下一思量,合着这姐弟俩还是分工合作呢?那剑上的异香,怕是带有些许麻醉的作用,让人反应迟缓,方便男童下手。
若是孩子不懂事也便罢了,这姑娘竟也是同谋。顾眠瞬间不爽了,“你搞什么?这孩子这么小,你教他做这个?”
“轮不到你教训我姐姐!”小男孩突然炸毛。
“阿明。”红衣女子示意男孩闭嘴,转而向顾眠道,“姑娘与我姐弟二人无冤无仇,何苦为此与我二人纠缠。”
“我看你说话倒也讲究,应当是受过礼教,怎么这般黑白不分,倒不如我这个没读过什么书的习武之人!”面对油盐不进的姐弟二人,顾眠有些恼了。
这番话并不起作用,红衣女子依旧神色淡淡,掀不起波澜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顾眠。“何为黑,何为白?”
“你教唆弟弟同你一起行窃便是黑!”山下之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顾眠不免有几分疑惑。
“姑娘说笑了,小女先带舍弟回去了,有缘再会。”说着女子便牵起唐落明的小脏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