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纸鸢
“嘿，女娃子！”
“……”
初见时，韩妍心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女娃；盛晟则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妍心垂首无言，盛晟笑容满面。
“啧，好脏！”盛晟嬉笑，“想要漂亮的衣裳吗？想打扮地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吗？想要吃饱饭吗？”
妍心闻言，蓦然抬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甚为讨喜。
“那跟我回家可好？”盛晟仍笑，同时抬手阻住了身后下人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这……”妍心犹豫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天。盛晟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扩大……
盛家是将门世家，世代出将才，盛晟理所当然地自小习武，熟读兵法。妍心自打被带回盛家后便一直紧跟着盛晟。盛家老爷子就让她做了盛晟房里的婢女。
也不知盛晟是个什么想法，从不使唤她，待她胜似他爹给他指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那一日，落英缤纷，她于纷飞的落叶中见到了那雄姿英发的身影，自那以后，她不可自抑地迷恋上了他执剑飞舞的样子。
当妍心小心翼翼地出现在盛晟面前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学些武艺时，盛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且答应亲自教她。
一教之下，盛晟才发现妍心的资质奇佳，也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便学会了盛晟所授的一切。
……
这天，妍心随盛晟出府，走在街上。原本好好的，可突然不知怎的，似魔怔了一般，谁喊也不理，直愣愣地向前走去。
盛晟无法，只得跟着她。又过了一会子，妍心终于停下了，盛晟抬首，“韩府”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盛晟低头一看妍心，忽又发现她盯着门前这喜气洋洋的大红绸缎出神。
盛晟心底酸涩，却又觉得事情不会和他想得一样糟——既然妍心她已经选择了离开，又怎会主动回去呢……于是笑道：“妍心在想些什么呢？莫不是……”原本他正寻思着怎样不尴尬地表白自己，顺便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妍心根本没看他，抬步便向内走去。
然而那些家丁根本不认识妍心，开口便要向外赶人。盛晟赶忙上前一步，道：“劳烦通报，盛晟到访。”
……
进府后，妍心仍旧没理盛晟，自顾自地往前走，盛晟见妍心情绪不对便也忍住询问的冲动，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行至韩老爷面前，不待双方寒暄一番，妍心对着韩老爷劈头便问：“小女子敢问韩老爷，您可还记得您在韩夫人临终前说过的话？”
韩铭一愣，蓦然变了脸色，上前一步问道：“你……你可是我的妍心？”
妍心后退一步，嘲讽一笑：“您真是太让妍心失望了，弃誓言于不顾，可真是妍心的好爹爹，呵……”言罢转身便欲拉走盛晟。
“且慢！妍心你误会爹爹了，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你忘了今年是你大哥……”韩铭见女儿要走，慌忙解释。
妍心思索片刻，想起如今哥哥年纪已不小了，此时迎娶心仪女子正好解释得通。妍心面上一红，顿显窘迫。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好吗？你母亲去了，爹爹本就难过，后来你又走了，这叫我……你可知没了你们，这些年爹爹是怎么过来的吗？”韩铭不觉红了眼眶。
妍心心中一软——自己离家多年，父亲一直未曾续弦。想到当初自己不顾父亲的心情，迫着父亲发誓，今生只有母亲一妻，父亲也毫不犹豫。可自己却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如今还在未弄清缘由的情况下，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指责他，这可算是伤透了父亲的心。
当下妍心便点头，道：“好。”
“多有打扰，盛晟告辞，韩老爷留步。”一直未出声的盛晟忽然道，随即大步离开，半刻也不曾停留。
“……”妍心望着盛晟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轻叹。
翌日，街头巷尾都在传着消息：韩家大小姐回府。傍晚时分，另一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盛家少爷盛晟请命出征，已在征途。
当天夜里，韩铭看着一身轻装的妍心怔然：“妍心，你、你可想好了？你这一去……”
“是，我想好了，父亲。”不待韩铭说完，妍心便匆忙打断道。
“……”父女俩静默着对视了一段时间后，韩铭终是挥了挥手，无力道：“那好，你、走吧……”
妍心行至门前，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韩铭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女儿不孝，爹爹恩情，女儿来世再报。”
……
“抱歉，盛晟，我先前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妍心快马加鞭，终于追上盛晟。
“妍心？”盛晟一惊，自己此去凶险万分，她来做什么？“你怎么来了？你可知此地危险？赶快回去！”
“不，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妍心一脸倔强地反诘。
“那你父亲可知？”盛晟仍试图劝阻。
“当然知道。再者说，你怎么敢让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人走在这危险重重的大路上？”妍心狡黠一笑，完全没想起自己当初也是一个人追的盛晟。
“你……那好吧。”盛晟无奈，只得同意妍心随行。
“其实你的身份我一早便知，只不过是这几年的安逸让我忘了罢了。”盛晟轻叹，“不然你以为我会似人贩子般将你拐回府？”盛晟勾唇一笑。
“你怎么知道……”妍心错愕。
盛晟不语，莞尔一笑——他决定让将几年前的惊鸿一瞥永远珍藏在心底……
……
后来，百姓们说——那位常胜将军盛晟在一次对战中不幸重伤，不治身亡；
后来，百姓们说——盛晟将军没有逝去，一直在前线奋勇杀敌；
后来，百姓们说——敌方大军压境，又一次将盛晟重伤……
“盛晟，你看到妍心了吗？你等了很久了吧？咳咳……真好，妍心，终于快要……咳咳……见到你了……”妍心唇角带笑，躺在榻上，微微抬起的手臂似是想要抚摸某人的面庞，而此刻，终于无力垂下……
这一次……不会再有盛晟将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