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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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穿梭的地铁上,摩肩擦踵的人们神情麻木地低着头,或看着手机,或看着手中的报纸,或打着未完的瞌睡,没有人知道一场异变正在悄悄地来临。

长椅的中间坐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西装革履,却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前面,却没有一个聚焦的点。他的两边坐着和他一样去上班的人,左边是一个壮汉,一身休闲的服装,也在看着手机,头垂得很低很低,不得不让人觉得他的脖子就要折断;右边是一个打扮妖娆的中年妇女,翘着二郎腿,正闭目养神。瘦弱的男人被他们夹在中间,他的前面是乌压压的人群,他感觉他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正在渐渐膨胀。

他的内心正强烈地躁动,像有一腔血液要冲破他的每一个穴道,到达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直至皮肤表层。他任由这股能量自由地流窜,身体依然保持着和之前同样的姿势。他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但没有人注意他。当能量到达他身体表层的时候,依然没有停止的趋势,像是要继续冲破他的肌肤。他感觉自己的肌肉有些发胀,每一处的皮肤都有些发麻,他的头发也开始不听使唤地毛躁起来。

他用空洞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依旧没有人注意他。广播里正播放着微笑而礼貌的女声:“请给有需要的乘客让座,谢谢合作!”文明的声音......他感觉这个声音离他好远好远,好似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肌肉胀得厉害,西服和西裤穿在身上有些紧绷起来。快了,能量就要爆发出来了,连同他一起。他这么想着,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仿佛折服于这股能量是一种宿命。

列车就要到站了,也许是激增的雄性荷尔蒙,让他的身体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长满了长长的毛发,毛躁不堪。他的指甲也变得修长而锐利。他的衣服开始被他的肌肉撑裂,发出“嘶嘶”的响声。右边闭目养神的妇女兴许是听到了衣服撕裂的声音,好奇地转过头打量了他一眼,继而眼神被满满的恐惧取代,她想叫喊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得张大着嘴巴,动弹不得。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妇女的目光,也转过脸去,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庞。

列车到站台停下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扒下身上破烂的西服,扔在地上,并脱掉了被指甲戳出洞的黑色皮鞋。他的动作吸引了全车厢人的注意,而他的模样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激起一层好奇而恐惧的波浪。他周围的人无一例外往后倒退,在他周围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弧空间。人群哄闹着,里面像是藏着一股汹涌的暗流,就等着车门一打开就朝外倾泻。

“滴、滴、滴”,车门刚一打开一条缝,人们便相互推搡着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喊着:“野人!野人!车里有野人!”因为某一种不知名的原因,原本那个瘦弱的男人变异成人们口中的“野人”。

“野人”也朝门口走去,并用手扒开挡在他面前的人,他的手臂充满了力量。如果有人恶意阻挡,他想,他会杀了他们。然而,一切很顺利,所有人在他靠近的时候都为他让出一条道路。在他要走出地铁站的时候,他听见地铁工作人员讲电话的声音:“110吗?”他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地铁站外走去。

他在街上暴走着,所有的人都对他侧目而视,躲得离他远远的,他毫不在意。他身体里的那股能量强有力地驱使着他——离开这里虚伪的文明,回到大森林里去。他也甘愿沦为这股能量的奴隶。

“回到大森林。回到大森林。”他一边走心里一边不停地念叨,“试图阻挡我的每一个人,我会杀了你们!”

过了一会儿,背后警车由远及近呼啸着驶来,凭着以往的生活经验,他知道警车是冲着他来的。他加快了步伐,开始疯狂地向前跑去,他前面的人都在看见他后,惊恐地快速闪开。可是尽管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两条腿也跑不过四个轮子,警车正逐渐向他逼近。

突然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向右拐的小巷子,很好,警车进不去,他思索着。正当警车要冲到他的前面拦住他的去路时,他一转身,跑进了那条小巷子里。

巷子里面没有一个人,这是一个正待拆迁的城中村,里面的人早就搬空了。这里一共只有四排高楼,而除了那个巷子口,其他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住了,“野人”发现无处可逃了。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心想一定是警察追进来了,于是,他跑进了第三栋的高楼,并爬上了四楼,找了个破旧的房屋躲起来。

警察在里面穿梭了一阵后,没有看见“野人”的身影,便开始一间房屋一间房屋的排查起来。他们每踢开一扇门,“砰”的一声就空荡荡地传入“野人”的耳朵里。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逃回大森林是他此时唯一的心愿。

警察踢门的声音越来越近,下一间就轮到他隔壁的房屋了,再不逃就真的要被捉住了。一经决定,“野人”就拉开门疯狂地朝楼上跑去。警察听见了声响,也追着他往上跑去,嘴里一边喊着:“站住!别跑!”可是“野人”从来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跑上了天台,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可是“野人”再也无处藏身了。当警察一追上来的时候,野人就转过身去面对着他们,眼睛里流露出凶狠而狰狞的目光。他亮出他锋利的指甲,一步一步向前逼去。

“别过来!”警察举起手中的枪,枪口瞄准了“野人”的脑门。“野人”压根儿就无视警察的警告,他说过:“他会杀死每一个试图阻挡他的人!”随着“野人”的一步步逼近,“砰”——警察扣动了扳机,飞出的子弹在“野人”的脑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黑洞。

“野人”的脑袋“嗡”了一下,整个身体就直直地朝后倒去。阳光安静地照在他的脸上,在他眼前形成忽大忽小的光斑,小鸟在他周围叽叽喳喳地叫着,他仿佛听见了风吹动树叶“簌簌”的响声。

一秒、两秒、三秒......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终于,他回去了。他杀死了这个世界,永远地回到了他最亲爱的小伙伴身边,并从中得到了持续的宁静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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