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子谋国 何错之有 —骊姬之争

按:中国历史充满阳刚之气,充斥着尔虞我诈、权谋诡术、勾心斗角,而这些故事的主角绝大多数都是男性,仅有极个别的女性能够走到前台。而这少部分女性也大多淹没在历史的迷雾中,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或多或少有了男性化的特点,对阅读历史的人而言,这样的女性形象干瘪而缺乏活力,也倒人胃口。这就需要我们练就一双慧眼,穿透历史迷雾,全视角来审视那些历史舞台上的女性。

周平王东迁正式开启了东周历史,此时周王朝对地方的控制如手中沙,加之外族入侵,王朝风雨飘摇,更多的成为了人们心中的象征。

晋国作为诸侯国之一,先后兼并国家17个,召服国家38个,发展势头高歌猛进、直线飘红。尤其是晋献公对内重用贤臣、鼓励生产;对外南征北战、扩展疆域,为晋国走上霸主地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晋国的西南面有一个国家—骊戎国。这个国家出自西戎,属少数民族,国土面积不大,却和周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这个国家的王族也是姬姓,事实上骊戎早已被中原文化同化。晋国对卧榻之侧存在这样一个盛产骏马的国家,心存芥蒂。

公元前672年,晋献公派兵攻打骊戎。作为母系之国的骊戎,在武力方面有着天然不足,面对晋国强大的战力,迅速兵败被灭。渴望自保的骊戎国君希望通过进献美女来平息战争,以达到苟延残喘的目的,但却事与愿违。

晋献公看到进献的美女后心理乐开了花。

话说这美女肌肤似雪、红唇如桃,既有中原美女的温婉可人,也有西域美女的野性洒脱,举手投足之间妩媚动人,令人心痒难耐,最难得这是一对姐妹花,年长的叫骊姬,年少的叫少姬。唐朝诗人岑参的《骊姬墓下作》:

骊姬北原上,闭骨已千秋。

浍水日东注,恶名终不流。

献公恣耽惑,视子如仇雠。

此事成蔓草,我来逢古丘。

蛾眉山月苦,蝉鬓野云愁。

欲吊二公子,横汾无轻舟。

晋献公瞬间觉得这次仗打的太值了,有如此美女,舍弃江山又何妨!

此时的晋献公早已忘记“同姓不婚”的规则,从这也可以看出当时礼乐崩坏的程度。而实际上晋献公从来也没有遵守这个规则。在他还是公子的时候,娶的正妻就是贾国姬氏,没有子嗣,后来又娶了狐戎姬氏,生下了晋文公重耳;娶了父亲的小妾齐姜,生下太子申生。他即位后,立齐姜做了夫人,但是齐姜激流勇退,在生下未来的秦穆公夫人穆姬后死去。

晋献公立刻命人将这对姐妹花送去后宫,择日举行大典。立夫人是大事,按老规矩先占卜。而占卜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筮卜,一是龟卜。若是两种方法都显示吉利,那么要做什么就只管去做,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若是一个吉利一个不吉利,则以龟卜为准。龟卜最有说服力。卜师郭偃先用了龟卜。龟卜显示不吉。这个结果不是献公想要的,让再用筮草占卜一下。这一下显示是吉。献公大喜,说,就以筮卜为准。郭偃力争:筮短龟长,怎么能以筮卜为准呢?献公说:这事我说了算,你就不要争了。

晋献公如愿将美女姐妹收入囊中,各种宠幸、百般疼爱让姐妹两在后宫生活的很是安逸。

从立夫人这件事上,我们看到了晋献公的霸道和专权,其实这样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伐骊戎之前,晋献公就否决了占卜显示的结果。当时负责占卜的是史苏。占卜结果显示:骊戎可以战胜,但胜而不吉。晋献公赶忙问为什么。史苏说,龟甲上显示,齿牙交错,挟持着一块骨头,意味着交替取胜,胜之后就是败。况且兆象最怕遇到口,口意味着百姓离弃,意味着国家不稳定呀!晋献公说,口是我在控制,谁敢说三道四?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史苏说,万一,是那甜言蜜语呢?国君恐怕就会欣然接受了吧!当时的史官同时是个谏官,对国君总是直言相谏。但是,晋献公显然是个任性的主儿,他说要干的事就得干。于是挥师骊戎。

战胜骊戎归来,晋献公请史苏喝了酒,但是罚他只准喝酒不准吃菜。晋献公说,你说我伐之不吉,我现在不光灭了他的国,还得了天仙般的人儿,怎么能说不吉呢?说错了话不罚还行?史苏饮酒出来,长叹:晋国大祸将至,奈何!史苏去找大夫里克,说前朝灭亡的命运就将在我国重演,如何是好?他告诉里克:当年夏桀伐有施氏,有施氏献妹喜给桀,妹喜得宠后和伊尹一起亡了夏。商纣讨伐有苏氏,有苏氏将妲己献给纣王,妲己得宠后,和胶鬲一起亡了商。周幽王伐褒国,褒国人献褒姒给幽王,褒姒受宠后,和虢石虎等人一起亡了西周。如今国君杀了骊戎国主,却留下他的女儿,还如此宠幸她,危险啊!

作为亡国之女的骊姬、少姬两姐妹,却从没有感到心安过,总有些许乡愁萦绕的心头,曾经的那种无忧无虑、那种众星捧月、那种恬淡闲适……,让她们时常对眼前的生活感到压抑和恐慌,心底总会泛起一点异样的情绪。作为生于深宫的天之骄女,她们清楚的知道,在权利面前,她们太渺小,她们不可能逆潮流而动,每天使出浑身解数,迎合着晋献公,她们只有服侍好这个男人,才能过上好日子,才可能会有出头之日。

时间在惶恐中一点一点流失。在进入晋国后宫第七个年头,骊姬、少姬先后生下了奚齐、悼子,姐妹俩母凭子贵,被晋献公封为正妃、次妃,在煌煌后宫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骊姬、少姬第一次感觉到了作为主人该有的尊重。她们知道这种尊重来自自己的儿子,两姐妹精心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享受着晋献公特别的宠爱。

可每次欢娱之后,骊姬总会失眠,看着身边一点一点老去的晋献公,望着那牙牙学语的幼子,她心中有些害怕。她怕自己所遭受的亡国之痛在孩子身上重演,她怕兄弟相残,她怕孩子失去君王的荣宠。

骊姬见了太多的相互攻歼、相互倾轧、相互迫害。自己现在虽然深得君王宠幸,但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到时自己该何以立足,如何自处,自己的孩子当以何为依靠。

女人为母则刚。环境最能锻炼人,多年的深宫生活,让骊姬知道权利斗争的残酷。她决定主动出击,在自己还有君王宠幸的时候,为自己、为儿子博得一席之地。

她盯上了帝国的太子之位。只有让自己的儿子站上帝国的最高位,才能保证她地位永固,才能让她感觉到轻松。而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有帮手,她找到了经常在深宫中施展才艺的优施,并通过优施结交了晋献公宠信的梁伍与东关伍两位大夫,为奚齐在宫外造势。

每当夜深人静,在和晋献公相拥入卧的时候,骊姬总会事无巨细的,给日理万机的君王讲述儿子一天来的成长小事,今天儿子拉粑粑了、挤眼睛了如此等等。使得晋献公在繁重的国事之余,感受到了作为父亲的那份乐趣,他从没有如此喜欢自己的儿子,他也时刻关注着这个孩子的成长,每天总会让宫人定时汇报孩子的情况。

作为太子的申生早已已经长大成人,父子二人之间也没有了小时的那种亲密无间。

晋献公觉得应该为奚齐做点什么?

在一次宠幸之后,他对骊姬提出了想废掉太子,立奚齐为太子的想法。骊姬心中一阵窃喜,她觉得自己的筹谋快有结果了,但还需要一把火,她拒绝了晋献公的要求,理由是太子申生已经立了多年,早已经被各诸侯国所熟知,并且还多次带兵征战,深得群众爱戴,怎么能够因为我骊姬而无故废除嫡长子立庶子,君王如果这样做,我只能自杀了。

另一方面,骊姬传话给梁伍和东关伍,让他们在朝堂之上抹黑申生。在晋献公主动提出废掉太子之后,骊姬、少姬二人也开始猛吹枕边风。

先是将各种关于太子申生的传言,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晋献公。同时,为座实这些传言,骊姬召申生进宫游园,而自己在头发中涂抹蜂蜜,引蜂蝶围绕,请申生驱赶。远处晋献公看到的,就是儿子在对自己的爱妃动手动脚。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当年对自己父亲爱妃齐姜的所作所为,心中生出了一阵怒意。

眼看晋献公逐渐开始憎恶太子申生,骊姬又心生一计,他对太子申生说:“您父亲曾梦见了你的母亲齐姜,太子应立即去曲沃祭祀母亲,回来后把胙肉献给君王。”于是太子赶到曲沃去祭祀母亲,回晋都后,把胙肉奉送给献公。晋献公当时出去打猎了,太子便把胙肉放在宫中。骊姬派人在胙肉上放了毒药。过了两天,晋献公打猎回宫,厨师把胙肉献给晋献公,晋献公正想享用,骊姬从旁阻止说:“胙肉来自远方,应尝尝它。”厨师把胙肉扔给狗,狗吃后立即死了;厨师把胙肉给宦臣吃,宦臣也死了。骊姬哭着说:“太子怎么这么残忍呢!连自己的父亲都想杀死去接替其位,何况其他人呢?况且您已经年老了,还能在世几天呢,太子竟迫不及待地想杀死您!”骊姬接着又对晋献公说:“太子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和奚齐的缘故。我们母子宁愿躲到别国,或早早自杀,不要白白让我母子俩被太子残害。当初您想废掉他,我还反对您;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大错特错了。”太子听到这事后,逃到新城,献公非常生气,就杀死了太子的老师杜原款。有人对太子说:“把毒药放到胙肉里的就是骊姬,太子为什么不自己去说清楚呢?”太子说:“我父亲年老了,没有骊姬将睡不稳、食无味。假使我说明白,父亲将对骊姬很生气。这不行。”有人又对太子说:“那你赶快逃到别的国家去吧。”太子说:“带着这个罪名逃跑,谁能接纳我呢?我自杀算了。”十二月戊申日,申生便在新城自杀身亡。

这时重耳、夷吾来朝见国君。优施告诉骊姬说:“这两位公子恨你诬陷杀死了太子。”骊姬十分害怕,因此又对晋献公说:“申生把毒药放到胙肉中,两位公子事先都知道。”重耳、夷吾听到骊姬的谣言,也很害怕,于是重耳跑到蒲,夷吾跑到屈。

骊姬之子奚齐如愿坐上继承人宝座。

当年秋天,骊姬的靠山晋献公得病薨了,丢下骊姬与11岁的奚齐去世。当初坐观申生被害的晋臣里克开始四处联络不愿臣服骊姬等一班人,派武士乔装刺杀了奚齐,同时诛灭优施。骊姬又将妹妹少姬的儿子悼子捧上君位。

然而不久,里克发起宫变,再次刺杀了更幼小的悼子,并诛杀梁伍和东关伍二人。

骊姬没有了可以倚仗的靠山和可以操纵的傀儡,迫不得已,走入后宫,投井自尽。

正是:

本是亡国苦命女,红颜一笑君王喜。

为子掀起宫闱战,命薄智断失先机。

世人皆骂弄权女,我赞为子有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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