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江山如此多娇
秦皇认为对方御主不至于伤害鲨,心心念念山中雪景,便将鲨打发了去,拉起缰绳一抖,四匹马向斜上方奔跑,不过一会,秦皇就翻过山头,留下目瞪口呆的鲨呆立雪中。
妇好拍拍鲨的肩膀,冷声道:“放心,御主绝无可能伤害你。我会尊重她的意愿。但请你不要将御主卷入危险之中。”
秦皇并未走远,将战车停到悬崖边上,走下车去跪坐雪地中,独赏眼前大好河山,心里痒痒得很,不过又明白如今江山已不是自己的,不必要端着皇帝的架子面对之,格外放松。二十二岁的自己玩心未泯,曾经暗流涌动以致他内心扭曲夜不能寐的宫廷亦早已化为尘土,如今倒是可以试着玩耍。秦皇在雪上圈圈画画,又抓了把雪来,就在面前堆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儿,想让它陪着自己一道看风景。
生前他不止一次想过,若他人生重来,不做这饱经磨难身居高位不得不以“暴君”之道生存的秦始皇,就成那山野娃娃,那该多好——不,其实那一点也不好。山野娃娃可有很多,但秦始皇是独一无二的!
秦皇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从者气息,王者肃杀之气瞬间取代之前的忧伤神色,裹了黑色直裾的身躯“刷”地立起,长剑出鞘,转过身子准备战斗。
来者是位白衣白发的老人,两鬓斑白、胡须斑白,只是皮肤晒了一辈子,黝黑苍老了些。
老人先开口:“始皇再临,甚好。”
秦皇发现自己的真名已被识破,推测出对方职阶来,又觉得对方亲切,便收回长剑,礼貌问道:“您来自法家?”边问边琢磨,此人不会是无名之辈,可亦非自己所识之人,那么他最可能是谁?
“正是,”老人行一礼,走到秦皇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既非战斗之时,一起赏景可好?”
这时,又有三骑一车沿山路飞驰而来,至陡坡,马不能进,秦皇便放自己的战车去迎接——来者是成吉思汗、韩信、夜狼与苏皓。
成吉思汗听说山中雪景美,想来一饱眼福,把韩信也给说动;苏皓被强行拽上这条贼船,无奈之下开车载几人进山。成吉思汗、韩信和夜狼一见四处无人,又嚷嚷着要下车骑马,完全无视了额头青筋暴起的苏皓。几人感觉到秦皇驾战车产生的魔力波动,骑马的三人策马而去,苏皓只觉得这贼船要翻,想破口大骂又怕被暴揍,只能开车尾随其后,心里想着夜狼不久前强行拉拢韩信,赶走了秦皇的御主,秦皇肯定不满;现在万一出什么岔子,一道令咒怕是保不住了。
苏皓找到一处可停车的地儿,打算就呆在开着暖气的车内,闭上眼睛听听歌,随外头三人怎么折腾,结果闭眼前一瞥,吓得身子一抖——那三人竟然在秦皇的战车上冲他招手!苏皓是越想越怕,心一横,扭过头去,拒绝去悬崖上与秦皇见面。夜狼若真有能力,便让她收拾这烂摊子吧!
此时几人都不打算开战,然而成吉思汗本人耿直豪爽,到了崖上,向着秦皇感慨道:“山河壮美,双王共赏。”
这话秦皇可不爱听,哪怕他早已死去,也不甘与另一位死去的王共享什么山河。他骨子里就坚持“唯我独尊”,并深信坐拥偌大帝国的王必然需要这股傲气。可成吉思汗呢,上来竟没跟他说“有朝一日我们一较高下看看谁有资格拿下这江山”,而是欣欣然地接受了这双王并存的情况……开什么玩笑![注1]
那边夜狼与韩信已打起了雪仗,韩信到底是以少年姿态现界,并且不关心乱七八糟的王族争斗,当夜狼将两只手才能合抱的雪球扣在他脸上时,这场雪仗便一发不可收拾。秦皇是十几岁起就看尽人世黑暗的一国之君,本来这游戏不关他的事,可韩信一个雪球飞来,正中秦皇胸口,秦皇看一眼哈哈大笑的成吉思汗,再看一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韩信,起初放不下王的架子,纠结片刻,大袖一挥,竟弯腰抓了团雪,冲着韩信就去了。
成吉思汗看看不远处的Ruler,连忙将右手掌贴于左胸,鞠躬行礼:“上次见面失礼了。先生既为裁定者,自然有身为裁定者的智慧。本汗深感后人违背天道破坏了草原,即使能够夺得圣杯,让草原回归原貌,恐怕不过几年它会再度千疮百孔,风沙暴起。深感无力,望先生能指点一二。”
Ruler有能力治国,但他那时期以开荒发展为主,着实没有要考虑的环境问题,便低下头想了又想,末了,对成吉思汗说:“我这么想,您的子孙目光短浅胡乱开发使得草原失序,您要维持的是草原的秩序。民愚不可教化,便只能以严刑峻法强行约束。如今需要明确的法律条文,并严格执行,谁来也不得让步。”
“若如此做,怕是会引来不满。律法要有,但也要考虑人情。”
“赏罚分明,孰人不满?考虑人情的法反而叫人不信,失信于人的法形同虚设。大汗若严惩破坏草原者,同时奖赏保护草原者,谁会认为不妥?”[注2]
讲究人情的成吉思汗依然觉得有些不合理,眼下他已没有机会尝试着治理草原,只能将目光投向夜狼。若她得了圣杯,她是否能够使用圣杯的力量一刀命中问题要害?不,这不可能。成吉思汗心想。在他的认识里,圣杯储存了巨量魔力,它所能够实现的也不过是各式魔术。可无论何种魔术,要改变世人之心是不可能的。夜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么她执着于圣杯是为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吗?这是毫无意义又最野蛮的目的。
秦皇从没有这样愉快过。他丢下沉重碍事的长剑,半跪下身子抱起满怀的雪,却被韩信、夜狼二人围攻得无法反击,竟召来几名武士俑,气势汹汹地反包围而来。韩信不甘示弱,指挥夜狼引开武士,自己抓着两只大雪球猛砸秦皇,又拔剑扫起雪来,一展Saber职阶风采。
“要是圣杯战争能像打雪仗这般,那多好啊!比骑马射箭,比摔跤搏斗也好,都比打个你死我活好!”成吉思汗喃喃。
Ruler长叹一口气,轻声感叹:“这时代本应属于御主们,奈何我等作为英灵现世,受圣杯之规则驱使,免不了兵刃相向。”忽然间他感觉到,在距此处十几公里的山路上,项羽正带着Assassin,乘乌骓马缓慢行进。
吕召让葛木宗一郎喝下药后,项羽执意带她出去看看雪景。
吕召不解:“大王这是要扔下自己的御主了吗?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啊。”
项羽揉揉吕召的头,温柔笑道:“我在此地,其他人感知到我的位置随时可以杀来,使那狡猾魔术师的处境更危险。你选择远离御主,也是因为担心御主受伤,不对吗?”
吕召心头一颤,“嗯”了一声,放下刚刚拿起的历史小说,二人靠魔力换上现代人的装束。
项羽问:“阿虞,此书所言皆胡说八道,你为何要读?”——那书上说的正是项羽和虞姬的故事。确实是一派胡言。
吕召笑吟吟地答:“阿虞想看看后人如何讲述我们的故事啊。再说,无论故事如何,其中的爱情是不会变的。”
项羽有些不情愿,走过去抓起书本,随便翻到某页看两眼,指出一个错误:“你看这里不对,其实我骑马带你游玩时,你从不害怕,你总说马儿跑得越快越好。你精于马术,自己就能骑着乌骓到处跑。”
吕召点点头。
项羽又翻到一页:“还有这里,你最爱吃的明明是兔肉,可后人把你写成了因怜悯一只小白兔而哭哭啼啼的笨姑娘。用后人的话说,文中的虞姬就是个‘傻白甜’,我都看不下去!”
“说起来一直没有吃兔肉了,很怀念呢,”吕召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项羽,“大王,今晚我们就吃兔子肉吧。”
项羽竟忍不住大笑起来,吕召留意到,他眼中有过泪光。他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吗?她不解。这事还不算匪夷所思。昨夜归来,她与项羽同床共枕,已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可项羽觉得,以靠圣杯生成的实体行事未免太别扭,为此还说了句向圣杯挑衅的话,跟吕召一人一床被子分开睡。这事对吕召而言当然很好,可她总觉得不合常理。
项羽笑过后一抹眼睛,牵起吕召的手,淡淡道:“走吧。阿虞。”
话说鲨已从风琴那里了解到牛背梁一战的前因后果,只不过风琴不傻,几位从者之名她一个都没说,更对拔旗形貌只字不提。她不介意暴露买买提的处境,但希望鲨先帮忙给买买提解毒,再一起讨伐Avenger。
鲨满口答应,接着冷不丁问了一句:“Lancer的御主是胖子吗?”
“胖子?”风琴疑惑,随即连连点头,“是,是胖子。”
这一系列变化已被鲨看在眼里,他虽不知Lancer的御主究竟是谁,但至少不是那胖子。他决定先去找苏皓旁敲侧击解读之法,没有久留,匆匆离开小屋,感觉到秦皇离此地不远,便直接用魔术往那悬崖附近赶。
这时候苏皓正巧内急出去,掩上车门后溜到了个隐蔽的地儿。鲨的一个空间魔术使自己直抵车旁,偷车者的直觉告诉他,此车没锁门,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偷机动车的机会了,如果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车开走,之后几个月他都可以省去寻找自行车的时间。他坐上驾驶座摸来摸去,打算再发动一次魔术将车运往远方慢慢研究。
魔力还未放出,鲨就听得苏皓一声叫唤:“喂,这不是Rider御主吗,做什么呢?”
注1:文中四王并立,其中蚩尤来自传说时代过于久远,拥有【神性】,项羽为项羽.Alter,性情有变,剩下的就是秦始皇与成吉思汗,都是大帝国的开创者。但两人性格多有不同,此处及之后的章节都有体现。
注2:这三段即是在讨论人治与法治。如何改进法律使之更完善、身处一线之人面临着什么样的困难,也是我们在进行自然保护时所要思考的。但既有法律一定要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