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有简单活着的福分,唯有在复杂中淬炼单纯(上)

我们大多数人会想活得简单、单纯一些,但你没有办法一辈子都保持着单纯,你势必会发现,那些极力想单纯的人,都可能会遭遇各种伤害,而最终进入到复杂,真正的关键是在这份复杂中,你能否回归单纯。如果不能,那么可以说复杂没有淬炼你,而是吞没了你。

——武志红在得到专栏

富豪的寓言

有一位富豪,死后进入了天界,有一位天使问他,你可以选择一个房间并且在那里生活一千年,你可以自由选择房间的环境。富豪非常高兴,让天使给他安排了一个最奢华的房间,能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提供最好的食物。天使满足了他的条件。

一千年以后,天使回来见他,富豪却嚎啕大哭:我以为这是天堂,可没想到简直如地狱般可怕。

天使说:谁告诉你这里是天堂,这儿就是地狱啊。

也许有人看不懂这则寓言的含义,甚至我一开始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但这间能够看到世间最美好的风景,提供最好食物的房间,的确是来自地狱,因为富豪要的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那我这样形容好了:无论是电影里,还是现实中,监狱里那些最穷凶极恶的犯罪,学校里最调皮捣蛋的学生,最惧怕的惩罚是什么?不是打,不是骂,而是关禁闭。对于那些最顽劣的人来说,甚至酷刑都能让他们开心兴奋。唯有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的小黑屋,成为了他们最惧怕的地方。

曾经国外有做过让人在与世隔绝的小屋子里待上3天的实验,设施齐全还可以带三件私人物品进入。但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是更加残酷的环境,黑暗、完全不得动弹的房间。

当我们处在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可以触摸得到的物品的地方时,人的内在心灵会陷入彻底的幻想状态。一时间没有任何外在事物和你互动,特别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于是你的内心找不到任何可以投射、嫁祸、归罪的对象,黑暗本身会成为接受你一切投射的屏幕。

而那些曾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的人,内心充满了邪恶与怒气的人,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最恶劣的人性,我们来猜一猜这样的人在小黑屋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心中会出现各种比他自身还要可怕的幻想,甚至会出现各种妖魔鬼怪的形象和幻觉。然后又因为自己无法抵抗这样的幻觉,所以是全然无助的,甚至会出现自残的行为,如果把他们的手脚都束缚住,将会是最为可怕的惩罚。

所以说,富豪所处的那个房间,只是一个另类的小黑屋而已,再美好的风景和食物,也无法扭转没有人和关系存在的处境,最终富豪还是会演化出各种可怕的感受和想象。即使你选择了一个有一万本藏书的房间,依旧无法挽救你的恐惧和孤独。

无回应之地,即为绝境

西班牙有诗歌说:死亡,即是无回应之地。精神分析中有一句名言: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一个人如果缺乏情感回应,就相当于处于绝境之中,所以无论是房间中的富豪,还是小黑屋里的罪犯,都是处于绝境之中。

这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太空旅客》,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出品,由莫腾·泰杜姆执导,大表姐主演的科幻爱情片。该片讲述了一艘由地球出发的太空移民飞船上发生的故事,船上一共有5000个休眠仓,整个旅程长达89年。

男主角吉姆的休眠仓因故障损坏,过早的醒来了,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可能将独自一人度过长达89年,面临着孤独致死。最初他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享受着这艘高科技飞船上的所有娱乐设施,喝酒,唱歌,打球,一个人过的好不快活,甚至还有一个酒保机器人可以和他对话聊天插科打诨。但是好景不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和无人回应,正在侵蚀他的灵魂,令他几乎崩溃。

此时男主角的状态正是处在一元关系下,就像一个婴儿般脆弱。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及“复归于婴儿”,婴儿是处于最原始的合一状态,和世界不分彼此,是心灵的原始状态,不过这种状态下的人是混沌的、脆弱的、单一的,婴儿需要在与抚养者的互动中发展出一个清晰、坚强、复杂的灵魂。

哪怕是一个非凡的天才,当他缺乏人际关系和回应的滋养中时,他是完全无法发挥创造力的,他也不可能幸福。情感互动对我们内在发展的重要性远远大于饮食照料。如果你在一段关系中只有物质满足,情感互动匮乏,那这就无法称为一段好的关系。

所以我们的男主角,在绝境之下做出了“错误”的举动:他手动开启了爱慕已久的一位女作家的休眠仓,将她唤醒,这意味着她也将在飞船抵达终点之前老死,再也无法活着见到新领地的殖民和新人类的繁荣。

此时的男女主角就进入了二元关系。男主角知道自己做错了,非常的愧疚,但有了另一个人的回应,让他不至于处在绝境之中。电影剧情我不再展开,最终两个人在飞船上经历了事故,保住了飞船,男主角的谎言也被揭开,但最终两个人化解了矛盾,接受了两个人在飞船上共度一生的结果,原本医疗室还有一个休眠仓,但二人一致选择了不休眠。电影最后在飞船大厅中茁壮生长起来的森林中圆满结束。

由此可见,当我们能够从一元关系迈进二元关系之时,是高兴的。在这个世界上,仍然处在一元世界里的成年人不在少数,抛开电影固有的设定,我们来看一下现实世界里的三种关系,一切复杂关系和内在人格的状态都包含在内,并由此展开:

一元关系

是指一个人只看到自己的意志,只感受到自己的感受,他希望别人都来配合他的意志;关系中,只能他说了算

二元关系

是指一个人意识到了另一个人是和自己一样的独立存在,有自己的感受和意志,他能共情对方的感受,也能尊重对方的意志

三元关系

是指一个人能意识到关系的复杂之处,在复杂的关系中,他能同时看到“我”“你”“他”三个人的感受和意志,并尊重这个复杂的三元关系中的竞争与合作

从一元到二元

那为什么身为成年人的我们,早已脱离了婴儿期和幼儿期,为何又有那么多的人仍旧处于一元世界,也就是感受不到他人的感受,一切“由我说了算”的一元关系中呢?这样的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及他人感受,给别人带来麻烦,自己也得不到好结果,这一切从何而起?

这要从刚出生的婴儿说起,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处于一元世界中,他们只能感受到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掠夺着别人给他的照料,这种照料包含了需求感和饮食满足。这时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绝对的二元对立:被满足,自己和这个世界就是好的;不被满足,自己和世界就是坏的。

当“坏的”体验过多时,婴儿就会形成一个极端的概念来保护自己:我是好的,于我之外的世界都是坏的。反之,当好的、善意的体验够多时,婴儿就感知到自己和世界都是好的。直到孩子六个月时,慢慢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掠夺的母亲,也是一个有独立意志的存在。此时如果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世界有两个中心,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妈妈。

二元世界的建立,是在自己和对方都是“好的”基础之上。

但孩子的需求不可能时刻被满足,所以二元关系中也存在着严重的分裂,孩子有时拥有一个好妈妈,有时拥有一个坏妈妈,正常情况下,如果好妈妈比坏妈妈出现的多,孩子就会倾向于认为好妈妈和坏妈妈是一回事,好孩子和坏孩子是一回事,妈妈和自己都是时好时坏的,同时意识到好和坏是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但总体上世界是善意下的无好无坏。

此时就进入了老子所说的“复归于婴儿”。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要从一元关系迈入更好的二元关系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一个人的世界,必然如同地狱一般,一元的成人世界,容易演变得如同魔鬼般可怕。要从一元世界迈入二元关系,必须要去爱上一个好的人,建立起一个好的关系,转化掉一个人心中残存累积的坏,让他能够意识到“世界本是无好无坏的”。

理论说起来很容易,但操作起来,成功扭转一个人,难度真的很大。如果我们在婴儿时期,与我们关联最强大的母亲都没能做到建立我们的二元世界,又如何指望生命里的另一个陌生人呢?

二元关系,是极为根本的关系,如果两个内心强大,懂爱的人在一起,就会成为传说中的灵魂伴侣,但是,完美的二元关系张力非常大,大到难以容纳其中的坏,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所谓的知己好友,以为无需沟通对方就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最后却渐渐生出隔阂,甚至决裂。

所以我们就需要一个第三者去投射,将我们内心的坏在一个三元世界中去消化掉,当一个人在三元世界中不断消化、处理内心的坏,一个人的心灵才得以淬炼,有足够的善意归于二元关系,最终归于一元世界,此时的一元世界,是一个慈悲的,无好无坏的世界,本质下的世界。

以上是我阅读武志红老师的关系论后结合自身经历所述的理解,部分文段借鉴了他的得到专栏,接下来还有三元关系,世间一切复杂关系都由此展开,我们下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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