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之恶比脏官之恶更可怕

——读《老残游记》随笔

班级：20汉本1 姓名：黄丽 学号：2020410002 电话号码：18084568115

晚清实业家刘鹗在河南治理河工及创办实业期间，亲身经历并目睹了清王朝官僚机构的种种弊端，他对官僚主义、教条主义十分不满，于是便将这一切都写进了《老残游记》中（我选读是2013年中华书局所出版的版本），小说以摇串铃的江湖医生老残在山东行医的过程为线索，展现了晚清社会民众的生活百态，写出了“土不制水历年成患，风能鼓浪到处可危”的末世景观，历来小说皆揭赃官之恶，而揭清官之恶自《老残游记》始，他以玉贤、刚弼、宫保三个清官判案为例，直斥清官误国殃民，独具慧眼地指出清官的昏庸常常比赃官更甚。

曹州知府玉贤和齐河县扶台刚弼是小说重点刻画的两个“清官”形象，“清官”玉贤自以为清廉，不要钱，但埋在他内心深处的目的，甚于赃官的贪图钱财。玉贤出任曹州知府“未到一年，站笼站死两千多人”（第三回），他在衙门门口设有十二架站笼，天天不得空，来了新犯人，就把站死的换下来，顶替上去，如果站得奄奄一息还没有死，就拉下来乱棍打死，手段毒辣，百姓都畏惧和愤恨他的残忍，道：“俺们这个玉大人真是了不得，赛过活阎王，碰着了就是个死！”（第五回）。玉贤在曹州知府的“功绩”还包括他一手制造了几起冤案，如于家一案，于朝栋一家因与强盗结仇，被栽赃陷害，玉贤不加调查，不审真情，一口咬定他们是强盗，父子三人活活站死，民间对此议论纷纷。作者借老残的口说道：“我说无才的要做官很不要紧，正坏在有才的要做官……倘若他也像我，摇个串铃子混混，正经病，人家也要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即使他一年医死一个，历一万年，还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数呢！”玉贤残酷暴虐，治下百姓敢怒不敢言，但讽刺的是，他的作为在官场上获得赞誉无数，后因他捕“盗”成绩显著，上司赏识，还被朝廷加官进爵，前途一片光明。

第十五回中，中秋佳节之际，贾氏一家十三口暴毙，只有贾魏氏因为回家省亲而幸免于难，官府派人查看，发现贾氏一家都吃了贾魏氏娘家送来的月饼，而月饼馅里掺有砒霜。清廉的格登登的“清官”刚弼参与办案，罔顾案件中的疑点，直接就将贾魏氏和她的父亲魏谦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魏谦家的管家颇为愚忠，见家主挨上冤枉官司，想尽办法筹到了一些钱，前往县城打点。刚弼假意接受，升堂的时候却将银票以此作为魏谦父女犯罪的罪证，再次用刑，言语多番暗示，倘若有人为魏谦父女说上一句好话，便有收钱贪财之嫌。贾魏氏见父亲年迈，熬不住酷刑，委曲求全“认罪”，偏偏刚弼得寸进尺，还要求贾魏氏供出魏谦的罪行，甚至不惜对其施以极刑屈打成招，其办案的逻辑十分荒唐。

读完描写刚弼的情节时，让我想起了之前看的一部电影，是由周星驰所主演的《九品芝麻官》，电影中常威不仅强行和戚秦氏发生关系，还污蔑她和下人私通，周星驰饰演的包龙星多次告御状都没有成功，只因为常威有人，直到后来抓住了皇帝的把柄，被赐给八府巡抚才给戚秦氏洗白了冤屈。查了相关介绍，这部电影的案件原型是清末四大奇案之杨乃武与小白菜，但我觉得读了刚弼的情节之后，电影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情节与此相似的，贾氏一家十三口毙命类似与戚家十三口、被诬陷的理由都是私通、诬告的都是下砒霜、两者都被屈打成招、包龙星意外结识皇上戚秦氏得以沉冤昭雪，而老残“大闹”衙门，从酷刑下救的贾魏氏的性命，又写信请得庄宫保派来明吏白子寿侦查此案，抓住真凶吴二，并且在算命先生安贫子的指点下，寻到青龙子道长，让被“毒死”的贾氏十三口得以起死回生。

小说还刻画了另一个“清官”宫保，此人并非酷吏，而是一个教条主义的庸官，他“爱才若渴”，却不辨属吏的善恶贤愚，也判断不出谋议的正确与错误。他的爱才美德，却给山东百姓带来了一系列的灾难。“办盗能吏”玉贤是他赏识的，刚弼也是他倚重的，更为严重的是他竟错误地采用史钧甫的治河建议，废济阳以下民埝，退守大堤，致使两岸十几万生灵遭受涂炭。（十四回）老残痛心道：“这事真正荒唐！是史观察不是，虽未可知，然创此议之人，却也不是坏心，并无一毫为己私见在内。只因但会读书，不谙世故，举手动足便错。孟子所以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岂但河工为然？天下大事，坏于奸臣者十之三四；坏于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倒有十分之六七！”作者巧妙地把人与自然灾害和人为灾害结合起来，通过自然灾害的描写，揭露统治者的愚昧无知，祸国殃民。

作者在第十六回的自评中说：“赃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有宫保、史均甫那样的不谙世故而残害百姓的官员，更有玉贤、刚弼那样自恃清廉，而肆意妄为的虐民酷吏，而好官白子寿等人却只能屈居下僚，《老残游记》中官官相护，买卖官吏的现象十分普遍，真实再现了已经极端腐败的吏治，显示了刘鹗对晚清官场的极端绝望，无怪乎他要发出“棋局已残，吾人 将老，欲不哭泣也得乎？”的感慨。贪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干净，所以不敢大张旗鼓地为非作歹，清官却自以为不要钱，所以无所不为，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作者刘鹗用犀利写实的笔墨，向我们揭示了一幅幅“清官”可恶的面孔，展示了此类“清官”与赃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残游记》揭露了晚清国势甚危、政治动荡的社会现实，对昏官酷吏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是讽刺小说的代表作。与同时代其他小说不同，刘鹗批判的对象不是贪官污吏，而是以玉贤和刚弼为代表的“清官”为了追求所谓政绩与名声，不惜用老百姓的鲜血染红乌纱帽的事实，揭露了他们名为清官、实为酷吏的本质，揭露他们表面上不为利其实为了个人贪欲、为了当更大的官这样一种畸形的精神世界。明代李贽曾评价海瑞：“先生如万年青草，可以傲风霜而不可任栋梁。”贪官固然有危害，清官的危害比贪官更大。清廉，乃是为官的本分，不能在清廉和贤明之间简单粗略地划上等号，只有清廉又爱民如子的官员，才是真正的良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