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戏的时候,我认识了这样一批人。他们来自不同行业的不同阶层,有做灯饰销售的,有做酒店主管的,有做厨师的,有场工,有学生。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河北的,湖南的,云南的,广州的,河南的,山西的。他们放弃所有的一切只身来到北京闯荡,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一个梦想,他们就是北漂一族。北漂,一个”漂“字有多么沉重,有多么深的内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漂泊的住地,漂泊的工作,漂泊的梦想。没有财富,没有人脉,没有高的文凭,有的只是家人的思念和一无所有的自己。他们一无所有,但却好像无所不有,漂到哪里,哪里就是家,躺下就能睡觉,醒来就能工作。他们漂荡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他们漂荡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这个他们所憧憬的城市给了他们无限的希望,却又给了他们无限的迷茫。梦里花落知道少,这个繁华的城市消磨了他们多少美好的时光;花里梦落又知多少,这个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城市又埋葬了多少他们的梦想,这里面的一切,我无从知晓。他们看起来好像没有根,但却踏实、充实而快乐。因此,我想把他们记录下来。也许不知他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在卧牛山的那段时光里,却有同一种心情,因此不必知道他们太多的过去,我便觉得有足够的内容去写。
他的老家是河北承德的,今年25岁,在做群演以前在北京做灯饰销售。他的长相,说话的语气,肢体动作都特像王宝强,所以我们都叫他“宝强”。宝强是个幽默、机智而又胆大的人。
在我们拍戏的第一天,中间休息的时候,宝强就偷偷跑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跑去摘杏儿了。在我们住的旅馆对面有一片园地,里面种着好多杏树。七月份,杏儿都熟了,掉落一地也没人摘,他就去偷杏儿吃去了。之所以用“偷”,那是因为那里有个老头在看园子。宝强一般都是晚上十一点或者早上六点的时候,趁着老头还在睡觉去偷杏。由于第一次去偷杏不熟悉地形,抹黑下去了。结果被老头发现了,他赶紧下树就跑,结果乱跑乱撞撞倒了园子旁边的旱鸭场,结果搞的大晚上鸭飞狗跳的。后来有了经验,熟悉了地形,每天拍完戏都去偷杏吃。结果有天白天被老头逮了个正着。
老头说:“你给我下来!”
宝强看着他说:“我就不下来。”
老头说:“看你把我的园子弄得,别偷我的杏儿了,赶紧下来。”
宝强摘了一个杏儿说:“我就不下来!你再说,再说我把你的杏儿全给摘了!”
就这样,老头喊他一句,他就摘他一个杏儿。直到快把那颗杏树摘秃了,差点没把老头气的吐血。从那以后,茶余饭后拍完戏,宝强总会惦记他俩杏儿吃去。不仅他自己摘,他还带着一帮人去偷杏。吃一个扔一个,不好吃就扔,像蟠桃园里的孙猴子一样,老头也没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的杏儿被乱扔一地。
还有一件关于吃的事。有次剧组给的盒饭居然有一个火枪腿。我们都惊喜万分,宝强看着这鸡腿说“哎呀妈呀,好长时间不见这玩意儿了,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味儿了,还没吃就没得吃了,你们谁不吃肉可以给我。”
不得不承认,宝强是我们当中最会偷懒的。不仅拍休息的时候偷偷去摘杏儿,而且拍戏的时候还躲在角落睡觉,还睡出了经验。他每次都到剧组车辆的后面睡觉,要么就是一个荒草长很高的沟里,这样导演就不会发现他了。结果有次睡觉,睡到人家拍完戏了,自己还没醒,也没人叫醒他,忘了他了。现场一个人也没了,剧组的车也走了。他一看,完了,都拍完了。于是,赶紧丢下装备,脱下身上的鬼子装跑回了旅馆。要知道,这些服装道具每天是要交回剧组的,要不要扣钱。他一看剧组走了,都没人了,扔了装备撒腿就跑回去了。
宝强是快乐的,但他却不是安分的。在快回去的前一天,他跟我要了联系方式,“你看这都快分别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这就算永别了,你就不表示表示?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然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小声对我说“留个联系方式,等回去了我计划叫上一批兄弟一块找他要钱去,把交了的钱和咱的工钱要回来。我已经联系了好多弟兄,院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咱回去有够了一个月(院里承诺一个月发一次工资)的,咱就有理由了,看他给不给。他要不给,咱就把事闹大,公安局、劳保局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们都有人。他要不给,咱就揍他一顿。”于是,我留了联系方式。
可到后来,由于院里没让他的弟兄全部同时回来,所以就和少数人去要钱了。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要了出全部交的钱,还多给了100.我问为什么。他回答“我和我们院的老大打了一架,他怕我给他闹事,给了我钱让我赶紧走,还怕我不走就多给了100。”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宝强的故事。他丢掉工作,只为一个当演员的梦想。而这个梦想的理由很简单——他长得像王宝强。在离开大院前,他曾计划到浙江的影视基地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当王宝强的替身演员,听说王宝强在那里拍戏。而最后因为考虑到路费不够而最终夭折。他身处这样一个艰苦的环境,但他并不觉得痛苦,一个黄杏儿就能让他高兴一整天,并把这份快乐带给身边所有的人。他除了自己一无所有,却能勇敢的追求着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工资,还包括梦想。我相信,接下来的日子,他依然会一无所有,但是他却依然是快乐的,并且会继续漂荡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